聂云藩面无表情地盯了她稍顷,忽然笑起来,摇着头:“你们女人喛女人。”转身去榻前拿眼镜,又复返过来,在英珍的瓶瓶罐罐里找到一瓶桂花油,拧开挣几滴在掌心,揉搓着往头顶上抹,一面自言自语:“我夜里厢有个邪气重要的应酬,张先生介绍个大人物帮我认得。”抬眼看向珐琅自鸣钟:“要晚了。”
先还说要开车送哥嫂去金山,现又有重要的应酬,他的话从没真过,要能瞒天过海倒也罢,却又极容易就露了陷,英珍心底很鄙薄,却也不打算揭穿他。
聂云藩兴致勃勃问她:“那大人物籍贯苏州,你们苏州人最爱唱甚么曲?”他又添一句:“你以前唱过的,邪气好听,叫甚么名儿?”
英珍搁下梳子,被他趁势接过,凑到镜前梳油滴滴的发,英珍道:“名叫大九连环。”说着起身要走,却被他展臂拦下:“你唱两句,就唱两句。”应酬间的亲疏或许就在这两叁句。
英珍仰颈瞧他,他也低着头看她,眼睛里含一抹殷勤且温和的笑意,白炽灯把他的面庞映得白里透出青色,愈发衬出头发的乌黑发亮。
那股子甜浓的桂花油味儿,英珍懒得敷衍他,只追问:“娘姨的工钱侬讲哪能办?”
“你唱呀,唱!”聂云藩笑着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似没听见她的话,是不是这样唱:“上有呀天堂,下呀有苏杭。 杭州西湖,苏州末有山塘,哎呀,两处好地方,哎呀哎哎呀,哎呀两处好风光。”
他是叁天两头泡在堂子里吃喝嫖赌的,也学会许多本事,犹其会唱曲吟调,若不是大烟抽得凶,唱得还要好听。
英珍想起了一些旧事,眼神便有些迷离,忽听有人掀帘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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