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珍从黄包车上下来,掏出皮夹子付了二十元,车夫喛一声不肯走:“太太,再把两钿茶钱罢!穷人风来雨去,邪气可怜。”
英珍头也不回地朝大门走,门房常贵恭敬地迎前,躬背唤声五太太:“有叁位来寻您,自称是苏州那边舅老爷一家门,我不敢放进来,巧着遇见五老爷,讲没错的,命长随福安领进房里去了。”
英珍心跳倏得慢了一拍,说曹操曹操就到,世间真有这么玄妙的事。
她抬手撩了一下鬓边散发,其实没有风吹,唔了一声要走,常贵连忙道:“老太太吩咐,五太太进门了,就先往她那里一趟。”
英珍抿紧唇继续走,落日残阳映照在水磨白墙上,泛起了老旧的黄,几棵梧桐树叶子掉光了,唯有胭脂红的蟹爪菊正盛开,老太太的院门静默默大开着,一眼就能看到正房荡下的帘子,没有人在。她迈进了槛,似乎一切才灵动起来,窗牖内传出笑声,一只狸花大猫慢腾腾的翘着尾巴走开,帘子簇簇作响,丫头阿春送个穿长袍马褂的先生出来,英珍用帕子挡在额前,站在那里不动,待人走近了,才笑着道:“韦先生来了。”阿春则唤了声五太太好,转身朝房里禀报去了。
韦先生原是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掮客,只是最近生意难做,他也开始些东西,再倒腾出去,不求利多,只为扩通人脉、打好关系。
韦先生摘下帽子朝她微俯肩膀,目光从金边眼睛片的上方觑出来,露出一口大牙道:“哦,五太太!到啥地方吃咖啡去啦?一身的咖香!”
英珍笑而不答,朝帘子呶呶嘴儿:“老太太把侬撒么寺?可值铜钿?”
韦先生压低声道:“不瞒五太太,老太太把我一柄珐琅如意,不值铜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