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一个人来酒吧,不是钓鱼就是过来装忧郁的,那人好像都不是。他明显不是经常来这种地方,穿着和气质与周围环境很是不搭调。
他应该是在等人,何冰想。可他并没有玩手机打发时间,也没四处张望,只是静默地坐在那儿,背挺得笔直。酒吧内温度不低,刻意营造的暧昧气氛更是让人心燥,那人穿着件黑色外套,袖口都没挽起来。
何冰觉着这人太过正经了,他的这种正经不似初来酒吧者般拘谨,又不似在这儿谈事情的那些人般严肃,更像是个……一身正气的老干部。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起来“老干部”这个词的,可她就是觉得像,越看越像。
何冰盯着那道背影琢磨了一会儿。
陈樊顺着何冰的目光回头看了眼,没什么特别的。他见何冰心思也不在他这儿,跟她说:“你去忙吧,我在这儿等你。”
何冰回视线:“等我做什么?”
陈樊说的理所应当的:“送你回家啊。过来之前我去改装店把我那辆ktm取了回来,消音器减震和前灯都改装过了,上道感觉特别爽。等你下班了我先带你去兜风,然后送你回家。”
“你骑摩托车过来的还让我随便上酒?”何冰发现这人越来越不靠谱了。
陈樊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啤酒:“你这不是没让我喝。”
“你头盔呢?”
“不爱戴那个。”
何冰火气一下子窜上来:“陈樊,私自改装还不戴头盔,你是生怕上了道交警不拦你吗?还有,我要是让你喝了呢?你是不是还打算酒驾?”
见她紧张自己,陈樊心头一暖,也不跟她开玩笑了:“逗你呢,头盔在车上挂着。这么关心我,不当我女朋友可惜了。”
何冰一点儿都笑不出来,认真说道:“别拿自己命开玩笑。”
“放心,我有分寸。”陈樊跟她商量,“说真的,我送你回家。刘熠今天不是请假了么,下了班没人跟你一起拼车了。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自己回去,多不安全。”
刘熠是天空花园驻唱,他请假了陈樊都知道,他们俩拼车这事陈樊也知道,行,她算弄清楚是谁把她微信告诉陈樊的了。
何冰说:“他请假我不会和别人拼啊?你回去吧,我和朋友说好了,她一会儿来接我。”
陈樊又问一遍:“真不用我送你?”
“不用。”
何冰可不敢麻烦他,要是让他知道她住在哪儿,他想找她就更方便了。
陈樊叹了口气:“想跟你单独相处还真是难。你忙吧,我先走了,再见。”
“注意安全。”
“嗯。”
送走了陈樊,何冰回到本职工作。她身上没地方揣手机,就把它放在前台那儿了。
忙活了一阵,休息的间隙何冰去前台喝水顺便看了眼手机,上面十几通未接,都是一个人打来的。
她找了个安静些的地方,回拨过去。
那边响了半天才接通,何冰喂了一声。
“何冰!你……你怎么才接电话呀?你在哪呢?”路思思舌头都木了,说话含糊不清。
何冰皱眉,“你这是喝了多少?”
路思思念叨了两句什么,她没听清。一阵嘈杂声后,电话那头换了个声音:“何冰,我是小黑。思思跟我们一起吃饭来着,她喝多了,一直嚷着要你来接她。你方便过来一下吗?”
“你们在哪儿?”
“裕民路。”
“行,我这就过去。”
她这两天是命犯醉鬼吗?
这个臭思思,还指望着下了班麻烦她过来接自己呢,她倒是先喝倒了。
挂了电话,何冰先去更衣室拿东西,又折身回到大厅跟经理请假。经理嘴上说着“没事没事你先走吧”,脸上那副“就你事多”的表情不要太明显。她也顾不得那么多,道了个别,扭身离开。
何冰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十二点了,手机提示电量不足10%,她想着一会儿打车过去用不上手机导航,电量也够打电话的,就没在意。她给小黑发微信询问思思情况,注意力全在手机屏幕上,正往前走着,右肩突然被人大力撞了下,何冰手机差点飞出去。
她看过去,撞她那人染了一头黄发,背对着她。
“操,推我干你爹?”黄毛朝着推他那人骂咧一句,那人给他个眼神,示意他往后看。
黄毛回头,看见何冰时眼睛一亮,“不好意思啊美女,不是故意的。”
这黄毛不是故意撞的她,他旁边那人可是故意推的他。何冰看了眼黄毛,又看了眼他旁边流里流气的两个人,没说话,继续向前走。
身后那仨人小声嘀咕了几句,笑的猥琐,何冰听的心里发毛。
她有些后悔没让陈樊送她了。
玫瑰路的酒吧一条街,路窄车多,出租车一般不会在这儿堵着道蹲活,想打车只能拐到长街上。越往前走人越少,那仨小混混一直在她身后跟着她,何冰不由得心慌。
怕激怒他们,何冰不敢有任何异常的举动。再往前就是路口,她侧过头用余光看了眼,身后仨人还在跟,离她越来越近。跑也跑不过,手机又快没电了,何冰急得眼泪快要飙出来,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抱有侥幸心理,她从没这样被动过!
绝望之际,她瞥见一个背影。
那人身形高大,步态沉稳,于暗夜中独行,连影子都比寻常人厚重。
世界在那一瞬静了,她仿佛听见了他脚步的回音,她不知道那是不是一种指引。
但她能确定的是,那道背影,她不会认错,她记得他穿了件黑色外套。
何冰攥了攥拳,小跑几步追上那人,挽住他的胳膊,故作亲昵道:
“亲爱的,还生我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