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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金庸鹿鼎记 > 第二十二回

第二十二回

韦小宝忙一个打滚,滚到了亭心的石桌之下。那女郎一刀斩在地下,火星四溅,右足踢出,将韦小宝从桌子底下踢了出来。蓝衫女郎叫道:师妹,不可杀人绿衫女郎恍若不闻,又是一刀,重重砍在韦小宝背上。韦小宝又叫:哎哟,我的妈啊绿衫女郎再砍了两刀,只砍得韦小宝奇痛彻骨,幸有宝衣护身,却未受伤。

绿衫女郎还等再砍,蓝衫女郎抽出刀来,当的一声,架住了她钢刀,叫道:这小和尚活不成啦,咱们快走她想在少林寺杀了庙中僧人,这祸可闯得不小。

绿衫女郎受了重大侮辱,又以为已将这小和尚杀死,惊羞交集,突然间泪水滚下双颊,手臂一弯,挥刀往自己脖子抹去。蓝衫女郎大惊,急忙伸刀去格,虽将她刀刃挡开,但刀尖还是划过颈中,鲜血直冒。蓝衫女郎惊道:师妹你你干什么绿衫女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蓝衫女郎抛下钢刀,抱住了她,只是惊叫:师妹,你你死不得。

忽听身后有人说道:阿弥陀佛,快快救治。蓝衫女郎哭道:救救不了啦。只见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手指连动,点了绿衫女郎颈中伤口周围的穴道,说道:救人要紧,姑娘莫怪。嗤嗤声响,那人撕下衣襟,包住绿衫女郎的头颈,俯身将她抱起。蓝衫女郎手足无措,站起身来,见那人是个白须垂胸的老僧,抱了绿衫女郎,快步向山上奔去。她惶惶之下,只得跟随其后,见那老僧抑抱着师妹奔进了少林寺山门,当即跟了进去。

韦小宝从石桌下钻出,双臂早已不属已有,软软的垂在身旁,心想:这这姑娘好狠,干么自寻短见,倘若当真死了,那怎么办我我还是逃他妈的罢但一想到那少女的绝世容颜,心口一热,打定主意:逃是不能逃的,非得去瞧瞧她不可。双臂剧痛,额头冷汗如黄豆般一滴滴洒将下来,支撑着上山。

只走得十余步,寺中已有十多名僧人奔出,将他和净字辈三僧扶回房中。

他和四僧都是给御脱了关节,擒拿跌打原是少林寺武功之所长,当即有僧人过来替他们接上了臼。韦小宝迫不及等要去瞧瞧那姑娘,问知那两个女客的所在,径向东院禅房走去,刚绕过回廊,只见八名僧人手执戒刀,迎面走来。

那八僧都是戒律耽中的执事僧,为首一人躬身说道:师叔祖,方丈大师有请。韦小宝道:是了。我得先去瞧瞧那个小姑娘,看她是死是活。那僧人道:方丈大师在戒律院中相候,请师叔祖即刻过去。韦小宝怒道:他妈的,我说去瞧那个美貌小姑娘,你没听到吗他平时脾气甚好,这时心中急了,在寺中竟也破口骂人。

八僧面面相觑,不敢阻拦,当下四僧在后跟随,另四僧去传净济等四名知客僧。

韦小宝来到东院禅房,问道:小姑娘不会死吗一名老僧道:启禀师叔,伤势不重,小僧正在救治。韦小宝当即放心。

那蓝衫女站在站边,指着韦小宝骂道:都是这小和尚不好。

韦小宝向她伸了伸舌头,迟疑片刻,终于不敢进房去看,转身走向戒律院来。只见院门大开,数十名僧人身披袈裟,两旁站立,神情肃然。押着他过来的执刀四僧齐声道:启禀方丈,晦明僧转到。韦小宝见了这等神情,心想:你是大老爷审堂吗他奶奶的,搭什么臭架子走进大堂。只见佛堂前点了数十枝蜡烛,方丈晦聪禅师站在左首,右首站着一位老僧,身材高大,不怒自威,乃是戒律院首座澄识禅师,净清等四僧站在下首。

晦聪禅师道:师弟,拜过了如来。韦小宝跪下礼佛。晦聪待他拜过后站起,说道:半山亭中之事,相烦师弟向戒律院首座说知。韦小宝道:我听得他们在吵架,便过去瞧瞧。至于到底为什么吵架,可不知道了。净济,你来说罢。

净济道:是。转身说道:启禀方丈和首座师叔:弟子四人在半山亭中迎客,那两位女施主要到寺来随喜,便婉言相告,本寺向来的规矩,不接待女施主。那位年纪较大的女施主说:听说少林寺自称是武学正宗,七十二项绝艺,每一项是当世无敌,我们便是要来见识识,到底是怎样厉害法。弟子道:敝寺决不敢自称武林当世无敌,天下部门各派,武功各有长处,少林派如何敢狂妄自大

晦聪方丈道:那说得不错,很是得体啊。

净济道:那女施主道:如此说来,少林派只不过浪得虚名,三脚猫的拳脚,不足一笑弟子说:请教两位女施主是何门派,是哪一位武林前辈门下的高足。

晦聪道:正是。这两个年轻女子来本寺生事,瞧不起本派武功,必是大有来头,该当问她们的门派来历。

净济道:那女子说:你要知道我们的门派来历吗那容易得很,一看就知道。突然出手,将弟子和净清师弟都打了一记巴掌。她出手极快,弟子事先又没防备,惭愧得很,竟然没能避过。净清师弟说:两位怎地动粗,出手打人那女子笑道:你们问我门派来历,口说无凭,出手见功,你们一看,不就知道了吗说到这里,晦明师叔祖就来了。

澄识问道:那位女施主出手打你。所使手法如何净济、净清都低下头去,说道:弟子没看清楚。澄识问其余二僧:你们没挨打,该看到那女施主的手法身法二僧道:只听得拍拍两声,两位师兄就挨了打,那女子好像手也没动,身子也没动。

澄识向方丈望去,候他示下。

晦聪凝思半刻,向执事僧道:请达摩院、般若堂两位首座过来。过不多时,两位首座先后到来。达摩院首座澄心,便是到五台山赴援的十八罗汉之首。般若堂的座首澄观禅师是个八十来岁的老僧。二僧向方丈见了礼。晦聪说道:有两位女施主来本寺生事,不知是什么门派,两位博知多闻,请共同参详。当下说了经过。

澄心道:四名师侄全没看到她出手,可是两人脸上已挨了一掌,这种武功,本派千叶手中是有的,武当派回风掌是有的,昆仑派落雁掌、崆峒派飞凤手,也都有这等手法。

晦聪道:单凭这两掌,瞧不出她的武功门派。师弟,你又怎地和他们动手

韦小宝道:那蓝衫姑娘先将四个四个和尚都打断了手晦聪询问四僧的手腕手臂如何脱臼。四僧连比带说,演了当时情景。澄心凝神看了,逐一细问那女郎的手法,最后问韦小宝道:请问师叔,那姑娘又如何折断你老人家的双臂

韦小宝道:我老人家后领给那美貌姑娘一把抓住,登时全身酸订,她抓在这里。说首一指后颈。澄心点头道:那是大椎穴,最是人身要穴。韦小宝道:我反手想格开她手臂,却给她在背心上打了一拳,痛得要命。我老人家急了,反过手去乱抓,在她胸口抓了一把。这小姑娘也急了,弄断了我手臂,又将我摔在地下,提刀乱砍。他妈的,杀人不要本钱,她一心一意谋杀亲夫,想做小寡妇。

众僧听他满口胡言,面面相觑。澄心站到他背后,伸手相比,见到他后心僧衣的三条刀痕,吃了一惊,道:她砍了你三刀,师叔伤势如何

韦小宝得意洋洋,道:我有宝衣护身,并没受伤。这三刀幸好没砍在我的光头上。这小妹子砍我不死,定是吓得魂飞天外,以为我老人家武功深不可测,只好自己抹了脖子。其实我武功稀松平常,而她这等花容月貌,我老人家也决计不会跟她为难

晦聪怕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插嘴道:师弟,这就够了。

众僧这时均已明白,那女郎所以自寻短见,是因胸口被抓,受了极大羞辱。韦小宝当时生死悬于一发,观他衫上三条刀痕可知,急危中回手乱抓,碰到敌人身上任何部位,都不能说有什么错。他武功低微,给人擒住后拚命挣扎,出手岂能有甚么规矩可循

澄识脸色登时平和,说道:师叔,先前听那女施主口口声声骂你不守清规,只道你真的犯戒去调戏妇女,致有得罪。原来那是争斗之际的无意之失,不能说是违犯戒律。师叔请坐。亲自端过一张椅子,放在晦聪下首,意思是说你不犯戒律,戒律院便管你不着,你是寺中尊长,自当对你礼敬。韦小宝嘻嘻一笑,坐了下来。澄识见他神态轻浮,说话无聊,忍不住道:师叔虽不犯色戒,但见到女施主时,也不举止庄重,貌相端严,才不失少林寺高僧的风度。韦小宝怎么样道:我这个高僧马马虎虎,随便凑数,当不得真的。

晦聪正要出言劝谕,般若堂首座澄观忽道:没有门派。澄心奇道:师兄说这两位女施主没有门派澄观道:偷学的武功她二人的分筋错骨手中,包含了武当、昆仑、崆峒、点苍的四派手法,在师叔背心上砍的这三刀,包含了峨嵋、青城、山西六合刀的三门刀法。如此杂驳不纯,而且学得都并不到家,天下没这一派武功。

韦小宝大感诧异,说道:咦,她们这些招式,你每一招都能知道来历

他不知澄观八岁便在少林寺出家,七十余年中潜心武学,从未出过寺门一步,博览武学典籍,所知极为广博。少林寺达摩院专研本派武功,般若堂却专门精研天下各家各派武功。般若堂中数十位高僧,每一位都精通一派至数派功夫。

少林寺众僧于隋末之时,曾助李世民削平王世充,其时武功便已威震天下,千余年来声名不替,固因本派武功博大精深,但般若堂精研别派武功,亦是主因之一。通晓别派武功之后,一来截长补短,可补本派功夫之不足;二来若与别派高手较量,先已知道对方底细,自是大占上风。少林弟子行侠江湖,回寺参见方丈和本师之后,先去戒律院禀告有无过犯,再到般若堂禀告经历见闻。别派武功中只要有一招一式可取,般若堂僧人便笔录下来。如此积累千年,于天下各门派武功了若指掌。纵然寺中并无才智卓杰的人才,却也能领袖群伦了。

澄观潜心武学,世事一窍不能,为人有些痴痴呆呆,但于各家各派的武功却分辨精到。文人多而不化,成了书呆子,这澄观禅师则是学武功了武呆子。他生平除了同门拆招之外,从未与外人动过一招半式,可是于武学所知之博,寺中群僧推为当世第一。

澄心道:原来两位女施主并无门派,事情便易办了。只要治好了那位姑娘的伤,送她们出寺,便无后患。澄识道:她二人师姊妹相称,似乎是有师父的。澄心道:就算有师父,也不会是名门大派中的高明人物。澄识点了点头。

晦聪方丈道:两位女施主年轻好事,这场争斗咱们并没做错了什么。虽然如此,还是不可失了礼数,对两位女施主须得好好相待。这便散了罢。说着站起身来。

澄心微笑道:先前我还道武林中出了哪一位高手,调教了两个年轻姑娘,有意来折辱本寺,有点儿担心。少林寺享名千载,可别在咱们手里栽了筋斗众僧都微笑点头。

韦小宝忽道:依我看来,少林派武功名气很大,其实也不过如此。

晦聪正要出门,一听愕然回头。韦小宝道:净济、净清,你们已学了几年功夫净济说学了十四年,净清学了十二年,都自称资质低劣,全无长进,惭愧之至。

晦聪方丈道:咱们学佛,志在悟道解脱,武功高下乃是末节。

韦小宝摇头道:我看这中间大有毛病。这两个小妞儿,年纪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只是东偷一招,西学一式,使些别门别派杂拌儿的三脚猫,就打得学了十几年功夫的少林僧落荒而逃,屁滚尿流,毫无招架之功,死无葬身之地。如此看来,什么武当派、昆仑派的一招半式,可比咱们少林派的正宗武功厉害得多了。

晦聪、澄识、澄心等僧的脸色都十分尴尬,韦小宝这番话虽然极不及耳,一时却也难以辩驳,只想:净济等四人的功夫差劲之极,怎能说是少林派的正宗武功

澄观却点头道:师叔言之有理。

澄识奇道:怎地师兄也说有理澄观道:人家的杂拌儿打败了咱们的正宗功夫,这不间总有点不大对头。晦聪道:各人的资质天份不同。净济等原不以武功见长,他们忙于接待宾客,那于宏扬佛法是大有功德之事。净济、净清、净本、净源,你们四人交卸了知客的职司,以后多练练武功罢。净济等四僧躬身答应。

众僧出得戒律院来。韦小宝摇了摇头,澄观皱眉思索半晌,也摇了摇头。

晦聪和澄心对望了一眼,均想:这一老一少,都大有呆气,不必理会。径自走了。

澄观望着院中一片公孙树的叶子缓缓飘落,出了一会神,说道:师叔,我要去瞧瞧这位女施主。韦小宝大喜,道:那再也没有了。我也去。

两人来到东院禅房,替绿衫女郎治病的老僧迎了出来。韦小宝问道:她会不会死那老僧道:刀伤不深,不要紧,不会死的。韦小宝喜道:妙极,妙极。走进禅房。

只见那绿衫女郎横卧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犹如透明一般,头颈中用棉花和白布包住,右手放在被外,五根手指细长娇嫩,真如用白玉雕成,手背上手指尽处,有五个小小的圆涡。韦小宝心中大动,忍不住要去摸摸这只美丽可爱已极的小手,说道:她还有脉搏没有伸手假意要去把脉。

那蓝衫女郎站在床尾,见他进来,早已气往上冲,喝道:别碰我妹子见他并不缩手,左手一探,便抓他手腕。澄观中指往她左手掌侧阳谷穴上弹去,说道:你这招是山西郝家的擒拿手。蓝衫女郎手一缩,手肘顺势撞出。澄观伸指向她肘底小海穴。那女郎右手反打,澄观中指又弹,逼得她收招,退了一步。那女郎又惊又怒,双拳如风,霎时之间击出了七八拳。澄观不住点头,手指弹了七八下,那女郎哎唷一声,右臂清冷渊中指,手臂动弹不得,骂道:死和尚

澄观奇道:我是活的,若是死和尚,怎能用手指弹你那女郎见他武功厉害,心下怯了,却不肯输口,骂道:你今天活着,明天就死了。澄观一怔,问道:女施主怎么知道:难道你有先见之明

那女郎哼了一声,道:少林寺的和尚就会油嘴滑舌。她只道澄观跟自己说笑,却不知这老和尚武功虽强,却全然不通世务。他一生足不出寺,寺中僧侣严守妄言之戒,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一句假话,他便道天下绝无说假话之事。他听那女郎说少林寺和尚油嘴滑舌,心想:难道今天斋菜之中,豆油放得多了伸袖抹了抹嘴唇,不见有油,舌头在口中一卷,也不觉如何滑了。正自诧异,那蓝衫女郎低声喝道:出去,别吵醒了我师妹

澄观道:是,是师叔,咱们出去罢。韦小宝呆望榻上女郎,早已神不守舍,应了一声,却不移步。蓝衫女郎慢慢走到他身边,突然出掌,猛力一推。韦小宝啊的一声大叫,被她推得直飞出房去,砰的一声,重重跌下,连声哎唷,爬不起来。

澄观道:这一招江河日下,本是劳山派的掌法,女施主使得不怎么对。口中唠叨,出房扶起韦小宝,说道:师叔,她这一掌推来,共有一十三种应付之法。倘若不愿和她争斗那么六种避法之中,任何一种都可使用。如要反击呢,那么勾腕、托肘、指弹、反点、拿臂、斜格,倒踢,七种方法,每一种都可将之化解了。

韦小宝摔得背臂俱痛,正没好气,说道:你现下再说,又有何用

澄观道:是,师叔教训得是。都是做师侄的不是。倘若我事先说了,师寰退悴幌胛阉灰岜埽膊恢掠谡庖唤弧韦小宝心念一动:这两个姑娘凶得很,日后再见面,她们一上来就拳打脚踢,倒是难以抵挡。这老和尚对两个小妞的武功知道得清清楚楚,手指这么一弹,便逼得她就此不敢过来欺人。我要娶那妞儿做老婆,非骗得老和尚跟在身旁保驾不可。转念又想:老和尚这样老了,不知还有几天好活,倘若他明天就鸣呼哀哉,岂不糟糕之至说道:你刚才用手指弹了弹,那妞儿便服服帖帖,这是什么功夫

澄观道:这是一指禅功夫,师叔不会吗韦小宝道:我不会。不如你教了我罢。澄观道:师叔有命,自当遵从。这一指禅功夫,也不难学,只要认穴准确,指上劲透对方穴道,也就成了。

韦小宝大喜,忙道:那好极了,你快快教我。心想学会了这门功夫,手指这么弹得几弹,那绿衣姑娘便即动弹不得,那时要她做老婆,还不容易而也不难学四字,更是关键所在。天下功夫之妙,无过于此,霎时间眉花眼笑,心痒难搔。

澄观道:师叔的易筋内功,不知练到了第几层,请你弹一指试试。韦小宝道:怎样弹法澄观屈指弹出,嗤的一声,一股劲气激射出去,地下一张落叶飘了起来。

韦小宝笑道:那倒好玩。学着他样,也是右手拇指扣住中指,中指弹出去,这一下自然无声无息,连灰尘也不溅起半点。

澄观道:原来师叔没练过易筋经内功,要练这门内劲,须得先练般若掌。待我跟你拆拆般若掌,看了师叔掌力深浅,再传授易筋经。韦小宝道:般若掌我也不会。澄观道:那也不妨,咱们来拆拈花擒拿手。韦小宝道:什么拈花擒拿手,可没听见过。

澄观脸上微有难色,道:那么咱们试拆再浅一些的,试金刚神掌好了。这个也不会就从波罗蜜手试起好了。也不会那要试散花掌。是了,师叔年纪小,还没学到这路掌法,韦陀掌伏虎掌罗汉拳少林长拳他说一路拳法,韦小宝便摇一摇头。

澄观见韦小宝什么拳法都不会,也不生气,说道:咱们少林派武功循序渐进,入门之后先学少林长拳,熟习之后,再学罗汉拳,然后学伏虎拳,内功外功有相当根柢了,可以学韦陀掌。如果不学韦陀掌,那么学大慈大悲千手式也可以韦小宝口唇一动,便想说:这大慈大悲千手式我倒会。随即忍住,知道海老公所教的这些什么大慈大悲千手式,十招中只怕有九招半是假的,这个会字,无论如何说不上。只听澄观续道:不论学韦陀掌或大慈大悲千手式,聪明勤力的,学七八年也差不多了。如果悟性高,可以跟着学散花掌。学到散花掌,武林中别派子弟,就不大敌得过了。是否能学波罗蜜手,要看各人性子不近于练武,进境慢些。再过十年,净清或许可以练韦陀掌。净济学武不专心,我看还是专门念金刚经参禅的为是。

韦小宝倒油了口凉气,说道:你说那一指禅并不难学,可是从少林长拳练起,一路路拳法练将下来,练成这一指禅,要几年功夫

澄观道:这在般若堂的典籍中是有得记载的。五代后晋年间,本寺有一位法慧禅师,生有宿慧,入寺不过三十六年,就练成了一指禅,进展神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料想他前生一定是一位武学大宗师,许多功夫是前生带来的。其次是南宋建炎年间,有一位灵兴禅师,也不过花了三十九年时光。那都是天纵聪明、百年难遇的奇才,令人好生佩服。前辈典型,后人也只有神驰想像了。

韦小宝道:你开始学武,到练成一指禅,花了多少时候

澄观微笑道:师侄从十一岁上起始上少林长拳,总算运气极好,拜晦智禅师座下,学得比同门师兄弟们快得多,到五十三岁,于这指法已略窥门径。

韦小宝道:你从十一岁练起,到了五十三岁时略跪什么门闩,那么总共练了四十二年才练成澄观甚是得意,道:以四十二年而练成一指禅,本派千余年来,老衲名列第三。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老衲的内力修力平平,若以指力而论,恐怕排名在七十名以下。说到这里,又不禁沮丧。

韦小宝心想:管你排第三也好,第七十三也好,老子前世不修,似乎没从娘胎里带来什么武功,要花四十二年时光来练这指法,我和那小妞儿都是五六十岁老头子,老太婆啦。老子还练个屁说道:人家小姑娘只练得一两年,你要练四五十年才胜得过她,实在差劲之至。

澄观早想到了此节,一直在心下盘算,说道:是,是咱们少林武功如此给人家比了下去,实在实在不不大好。

韦小宝道:什么不大好,简直糟糕之极。咱们少林派这一下子,可就抓不到武林中的牛耳朵,马耳朵了。你是般若堂首座,不想个法子,怎对得起几千几万年来少林寺的高僧你死了以后,见到法什么禅师、灵什么禅师,还有我的师兄晦智禅师,大家责问你,说你只是吃饭拉屎,却不管事,不想法子保全少林派的威名,岂不羞也羞死了

澄观老脸通红,十分惶恐,连连点头,道:师叔指点得是,待师侄回去,翻查般若堂中的武功典籍,看有什么妙法,可以速成。韦小宝喜道:是啊,你倘若查不出来,咱们少林派也不用再在武林中混了。不如请这两位小姑娘来,让那大的做方丈,小的做般若堂首座。由她二人来传授武功,比咱们那此笨头笨脑的傻功夫,定是强得多了。

澄观一怔,问道:她们两位女施主,怎能做本寺的方丈,首座

韦小宝道:谁教你想不出武功速成的法子方丈丢脸,你自己丢脸,那也不用说了,少林派从此在武林中没了立足之地,本寺几千名和尚,都要去改拜两个小姑娘为师了。大家都说,花了几十年时光来学少林派武功,又有什么用两个小姑娘只学得一年半载,便喀喇、喀喇,把少林寺和尚的手脚都折断了。大家保全手脚要紧,不如恭请小姑娘来做般若堂首座罢。

这番言语只把澄观听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双手不住发抖,颤声道:是,是请两位小姑娘来做本寺的方丈、座首,唉,那那太丢人了。韦小宝道:可不是吗那时候咱们也不收少林派了。澄观问道:那那叫什么派韦小宝道:不如干脆叫少女派好啦,少林寺改成少女寺。只消将山门上的牌匾取下来,刮掉那个林字,换上一个女字,只改一个字,那也容易得紧。澄观脸如土色,忙道:不成,不成我我这就去想法子。师叔,恕师侄不陪了。合十行礼,转身便走。

韦小宝道:且慢这件事须得严寒秘密。倘若寺中有人知道了,可大大的不妥。澄观问道:为什么韦小宝道:大家信不过你,也不知你想不想得出法子。那两个小姑娘还在寺中养伤,大家心惊胆战之下,都去磕头拜师,咱们偌大少林派,岂不就此散了

澄观道:师叔指点的是。此事有关本派兴衰存亡,那是万万说不得的。心中好生感激,心想这位师叔年纪虽小,却眼光远大,前辈师尊,果然了得,若非他灵台明澈,具卓识高见,少林派不免变了少女派,千年名派,万动不复。

韦小宝见他匆匆而去,袍袖颤动,显是十分惊惧,心想:老和尚拚了老命去想法子,总会有些门道想出来。我这番话人人都知破绽百出,但只要他不和旁人商量,谅这笨和尚也不知我在骗他。想起躺在榻上那小姑娘容颜如花,一阵心猿意马,又想进房去看她几眼。回头走得几步,门帷下突然见到蓝裙一晃,想起那蓝衫女郎出手狠辣,身边没了澄观保驾,单身入房,非大吃苦头不可,只得叹了口气,回到自已禅房休息。

次日一早起来,便到东禅院去探望。治病的老僧合十道:师叔早。韦小宝道:女施主的伤处好些了吗那老僧道:那位女施主半夜里醒转,知道身在本寺,定要即刻离去,口出无礼言语,师侄好言相劝,她说决不死在小小小僧的庙里。韦小宝听他吞吞吐吐,知道这小姑娘不是骂自己为小yín贼,便是小恶僧,问道:那便如何那老僧道:师侄不敢阻拦,反正那女施主的伤也无大碍,只得让她们去了,已将这事禀告了方丈。

韦小宝点点头,好生没趣,暗想:这小姑娘一去,不知到了哪里她无名无姓,又怎查得到怪那老僧办事不力,埋怨了几句,转念一想:这两个小妞容貌美丽,大大的与众不同,出手时各家各派的功夫都有,终究会查得到。于是踱到般若堂中。

只见澄观坐在地下,周身堆满了数百本簿籍,双手抱头,苦苦思索,眼中都是红丝,多半是一晚不睡,瞧他模样,自然是没想出善法。他见到韦小宝进来,茫然相对,宛若不识,竟是潜心苦思,对身周一切视而不见。

韦小宝见他神情苦恼,想要安慰他几句,跟他说两个小姑娘已去,眼下不必着急,转念一想:他如不用心,如何想得出来只怕我一说,这老和尚便从事偷懒了。

倏忽月余,韦小宝常到般若堂行走,但见澄观瘦骨伶仃,容色憔悴,不言不语,状若痴呆,有时站起来拳打脚踢一番,跟着便摇头坐倒。韦小宝只道这老和尚甚笨,苦思了一个多月,仍然一点法子也没有,却不知少林派武功每一门都讲究根基扎实,宁缓不速。这等以求速成,正是少林派武功的大忌。澄观虽于天下武学几乎无所不知,但要他打破本派禁条,另创速成之法,却与他毕生所学全然不合。

天所渐暖,韦小宝在寺中已有数月。这些日子来,每日里总有数十遍想起绿衫少女。

这一日闷得无聊,携带很两,向西下了少室山,来到一座大镇,叫作潭头镇人,去衣铺买了一套衣巾鞋补袜,到镇外山洞中换上,将僧袍僧鞋雹入包袱,负在背上,临着溪水一照,宛然是个富家子弟。回到镇上,在一间酒楼中鸡鸭鱼肉的饱餐一顿,心想:这便得去寻找赌场,大赌一番。知道赌场必在小巷之中,当下穿街过巷,东张西望。

他每走进一条小巷,便倾听有无呼幺喝六之声,寻到第七条巷子时,终于听到有人叫道:天九王,通吃这几个字钻入耳中,当真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比之少林寺中时时刻刻听到的南无阿弥陀佛,实有西方极乐世界与十八层地狱之别。

他快步走近,伸手推门。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歪戴帽子,走了出来,斜眼看他,问道:干什么的韦小宝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在手中一抛,笑道:手发痒,来输几两银子。那汉子道:这里不是赌场,是堂子。小兄弟,你要嫖姑娘,再过几年来罢。

韦小宝饿赌已久一听到天九王,通吃那五个字后,便天土塌下来,也非赌上几手不可,何况来到妓院就是回到了老家,怎肯再走笑道:你给我打几个清倌人,打打茶围,今日少爷要摆三桌花酒。将那锭银二两重的银子塞到他手上,笑道:给你喝酒。龟奴城喜,见是来了豪客,登时满脸堆欢,道:谢少爷赏长声叫道:有客恭恭敬敬的迎他入内。老鸨出来迎接,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甚是华贵,心想:这孩子是偷了家里的钱来胡花,可重重敲他一笔。笑嘻嘻的拉着他手,说道:小少爷,你们这里规矩,有个开门利是。你要见姑娘,须得先给赏钱。

韦小宝脸一板,说道:你欺我没嫖过雏儿吗咱们可是行家,老子家里就是开这个调调儿的。摸出一叠银票,约莫四百两,往桌上一拍,说道:打茶围的五钱银子一个姑娘,做花头是三两银子,提大茶壶的给五钱,娘姨五钱。老子今日兴致挺好,一律成双加倍。一连串妓院行话说了出来,竟没半句外行,可把那老鸨听得呆了,怔了半晌,这才笑道:原来是同行的小少爷,我这可走了眼啦。不知小少爷府上开的是哪几家院子

韦小宝道:老子家里在扬州开的是丽春院、怡情院、在北京开的是赏心楼、畅春阁、在天津开的是柔情院、问菊院、六家联号。其实这六家都是扬州著名的妓院,否则一时之间,他也杜撰不出六家妓院的招牌。

那老鸨一听,心想乖乖不得了,原来是六院联号的大老板到了,他这生意可做得不小,笑问:小少爷喜欢怎样的姑娘陪着谈心韦小宝道:谅你们这等小地方,也没苏州姑娘。有没有大同府的老鸨面有惭色,低声道:有是有一个,不过是冒牌货,她是山西汾阳人,只能骗骗冤大头,可不敢欺骗行家。

韦小宝笑道:你把院子里的姑娘通统叫来,少爷每个打赏三两银子。老鸨大喜,传话出来,霎时间莺莺燕燕,房中挤满了姑娘。这小地方的妓院之中,自然是些粗手粗脚的庸脂俗粉,一个个拉手搂腰,竭力献媚。韦小宝大乐,虽然众妓或浓眉高颧,或血盆大口,比他自己还着实丑陋几分,但他自幼立志要要妓院中豪阔一番,今日得偿平生之愿,自是得意洋洋,拉过身过一个妓女,在她嘴上一吻,只觉一股葱蒜臭气直冲而来,几欲作呕。

突然间门帷掀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韦小宝道:好两个大妹子一起过来,先来亲个子邬一言未毕,已看清楚了两女的面貌,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大叫一声,跳起身来,将搂住他的两个妓子推倒在地。

原来进来的这两个女子,正是日思夜想的那绿衫女郎和他师姊。

那蓝衫衣郎冷笑道:你一进镇来,我们就跟上了你。瞧你来干什么坏事。韦小宝背上全是冷汗,强笑道:是,是。这位姑娘,你你头颈里的伤伤好好了吗绿衫女郎哼了一声,并不理睬。蓝衫姑娘怒道:我们每日里候在少林寺外,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报辱我师妹的深仇大恨。哼,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叫你这恶僧撞在我们手里。

韦小宝暗暗叫苦:老子今日非归位不可。陪笑道:其实其实我也没怎样得罪了得罪了姑娘,只不过只不过这么抓了一把,那也不打紧,我看我看

绿衫女郎红晕上脸,目光中露出杀机。蓝衫女郎冷冷的道:刚才你又说什么来叫我们怎么样韦小宝道:糟糕,这可又不巧得很了。我我当做你们两位也是也是这窑子里的花姑娘。

绿衫女郎低声道:师姊,跟我为非作歹的贼秃多说什么一刀杀了干净。刷的一声响,白光一闪,韦小宝大叫缩颈,头上帽子已被她柳叶刀削下,露出光头。

众妓女登时大乱,齐声尖叫:杀人哪,杀了人哪。

韦小宝一矮身,躲在一名妓女身后,叫道:喂,这里是窑子啊,进来的便是婊子,你们两个还不快快出去,给人知道了那可难听难听得很哪二女刷刷数刀,但房中挤满了十来个妓女,却哪里砍得他着刀锋掠过,险些砍伤了两名妓女。

韦小宝纵声大叫:老子在这里嫖院,有什么好瞧的我我要脱衣服了,要脱裤子啦。扯下身上衣衫,摔了出去。

二女怒极,但怕韦小宝当真要耍赖脱裤子,绿衫女郎转身奔出,蓝衫女郎一怔,也奔了出去,砰砰两声,将冲进来查看的老鸨,龟奴推得左右摔倒。

一时之间,妓院中呼声震天,骂声动地。

韦小宝暂免一刀之厄,但想这两位姑娘定是守在门口,自己只要踏出妓院门口一步,立时便给她们杀了,叫道:大家别乱动,每个人十两银子,人人都有,决不落空。众妓一听,立时静了下来。韦小宝取出二十两银子,交给龟奴,吩咐:快去给我备一匹马,等在巷口。那龟奴接了银子出去。

韦小宝指着一名妓女道:给你二十两银子,快脱下衣服给我换上。那妓女大喜,便即脱衣。余下七嘴八舌,纷纷询问。韦小宝道:这两个是我的大老婆、小老婆,剃光了我头,不许我嫖院,我逃了出去,她们便追来杀我。

老鸨和众妓一听,都不禁乐了。嫖客的妻子到妓院来吵闹打架,那是司空见惯,寻常之极,但提刀要杀,倒也少见,至于妻妾合力剃光丈夫的头发,不许他嫖院,却是首次听闻。

韦小宝匆匆换上妓女的衣衫,用块花布缠住了头。众妓知他要化妆逃脱,嘻嘻哈哈的帮他涂脂抹粉。在妓院中赌钱的嫖客听得讯息,也拥来看热闹。不久龟奴回报马已备好,得知情由之后,说道:少爷这可得小心,你大夫人守在后门,小夫人守在前门。两人都拿着刀子。韦小宝大派银子,骂道:这两个泼妇,管老公管得这么紧,真是少有少见。

那老鸨得了他三十两银子的赏钱,说道:两只雌老虎坏人衣食,天下女人都像你两个老婆一样,我们喝西北风吗二郎神保佑两只雌老虎绝子绝孙。啊哟,小少爷,我可不是说你。你不如休了两只雌老虎,天天到这里来玩个痛快。

韦小宝笑道:你主意倒挺高明。妈妈,你到前门去,痛骂那泼妇一顿,不过你可得躲在门后骂,防她使泼,用刀子伤你。众位姊妹,大家从后门冲出去。我那两个泼婆娘就捉不到我了。当下拿出银子分派。众婊子无不雀跃。重赏之下,固有勇夫,只须重赏,勇妇也大不乏人。众妓得了白花花的银子,人人忠字当头,尽皆戮力效命。

只听得前门口那老鸨已在破口大骂:小泼妇,大泼妇,要管住老公,该当听他的话,讨他欢心才是。你们自己没本事,他才会到院子里来寻欢作乐。拿刀子吓他,杀他,又有屁用你们这位老公手段豪阔,乃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两只雌老虎半点也配他不上。老娘教你们个乖,赶快向他磕头赔罪,再拜老娘为师,学点床上功夫,好好服侍他。否则的话,他决意把你们卖给老娘,在这里当婊子,咱们今天成交啊哟哎唷,痛死啦

韦小宝一听,知道那蓝衫女已忍不住出手打人,忙道:大伙儿走啦

二十几名妓女从后门一拥而出,韦小宝混在其中。那绿衫女郎手持柳叶刀守在门边,陡然见到大批花花绿绿的女子冲了出来,睁大一双妙目,浑然不明所以。

众妓奔出巷,韦小宝一跃上马,向少林寺疾驰而去。

那蓝衫女郎见机也快,当即撇下老鸨,转来来追。众妓塞住了小巷,伸手拉扯,纷道:雌老虎,你老公骑马走啦,追不上啦嘻嘻,哈哈。那女郎怒得几乎晕去,持刀威吓,众妓料她也不敢当真杀人,贱泼妇,醋坛子,恶婆娘的骂个不休。那女郎大急,纵声高暇:师妹,那贼子逃走了,快追但听得蹄声远去,又哪里追得上

韦小宝驰出市镇,将身上女子衫裤一件件脱下抛去,包着僧袍的包袱,忙乱中却失落在妓院中了,在袖子上吐些唾沫,抹去脸上脂粉,心想:老子今年流年当真差劲之至,既做和尚,又扮婊子。唉,那绿衣姑娘要是真的做了我老婆,便杀我头,也不去妓院了。

一口气回到少林寺,纵马来到后山,跃下马背,悄悄从侧门蹑手蹑脚的进寺,立即掩面狂奔,回到自己禅房。他洗去脸上残脂腻粉,穿上僧袍,这才心中大定,寻思:这两个大老婆、小老婆倘若来寺吵闹,老子给她们一个死不认帐。

次日午间,韦小宝斜躺在禅床之上,想着那绿衣女郎的动人体态,忍不住又想冒险,寻思:我怎生想个妙法,再去见她一面忽然净济走进禅房,低声道:师叔祖,这几天你可别出寺,事情有些不妙。韦小宝一惊,忙问端详。净济道:香积厨的一个火工刚才跟我说,他到山边砍柴,遇到两个年轻姑娘,手里拿着刀子,问起了你。韦小宝道:问什么净济道:问他认不认得你,问你平时什么时候出来,爱到什么地方。师叔祖,这两个姑娘不怀好意,守在寺外,想加害于你。你只要足不出寺,谅她们也不敢进来。

韦小宝道:咱们少林寺高僧怕了她们,不敢出寺,那还成什么话

净济道:师侄孙已禀服了方丈。他老人家拿人来禀告师叔祖,请你暂且让她们一步,料想两上小姑娘也不会有长性,等了几天没见到你,自然走了。方丈说道,武林中朋友只会说我们大人大量,决不能说堂堂少林寺,竟会怕了两个无门派的小姑娘。

韦小宝道:无门无派的小姑娘。哼,可比我们有门有派的大和尚厉害得多啦。

净济道:谁说不是呢想到折臂之恨,忿忿不平,又道:只不过方丈有命,说甚么要息事宁人。

韦小宝待他走后,心想:得去瞧瞧澄观老和尚,最好他已想出妙法。来到般若堂,只见澄观双手抱头,仰眼瞧着屋梁,在屋中不住的踱步兜圈子,口中念念有词。

韦小宝不敢打断他的思路,待了良久,见他已兜了几个圈子,兀自没停息的模样,便咳嗽了几声。澄观并不理会。韦小宝叫道:老师侄,老师侄澄观仍没听见。

韦小宝走上前去,伸手往他肩头拍去,笑道:老手掌刚碰到他肩头,突然身子一震,登时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墙上,气息阻塞,张口大呼,却全没声息。

澄观大吃一惊,忙抢上跪倒,合十膜拜,说道:师侄罪该万死,冲撞了师叔,请师叔得重责罚。韦小宝隔了半晌,才喘了口气,苦笑道:请起,请起,不必多礼,是我自己不好。澄观仍不住道歉。韦小宝扶墙站起,再扶澄观起身,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可真厉害得紧哪。心想:这功夫倘若不太难练,学会了倒也有用。

澄观脸有惶恐之色,说道:真正对不住了。回师叔:这是般若掌的护体神功。韦小宝点了点头,心想要学这功夫,先得学什么少林长拳,罗汉拳,伏虎拳,韦陀拳,散花手,波罗蜜手,金刚神掌,拈花擒拿手等等罗里罗索的一大套,自己可没这功夫,就算有功夫,也没精神去费心苦练,问道:速成的法子,可想出来没有

澄观苦着脸摇了摇头,说道:师侄已想到不用一指禅,不用易筋内功,以般若掌来对付,也可破得两位女施主的功夫,只不过只不过韦小宝道:只不过练到般若掌,也得二三十年的时光,是不是澄观嗫嚅道:二三十年,恐怕恐怕韦小宝扁扁嘴,脸上鄙夷之色,道:恐怕也不定够了。

澄观十分惭愧,答道:正是。呆了一会,说道:等师侄再想想,倘若用拈花擒拿手,不知是否管用。

韦小宝心想这老和尚拘泥不化,做事定要顺着次序,就算拈花擒拿手管用,至少也得花上十几年时候来学。这老和尚骨力深厚,似乎不在洪教主之下,可是洪教主任意创制新招,随机应变,何等潇洒自如,这老和尚却是呆木头一个,非得点拔他一条明路不可,说道:师侄,我看两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决不会练过多少年功夫。

澄观道:是啊,所以这就奇怪了。

韦小宝道:人家既然决不会是一步步的学起,咱们也就不必一步步的死练了。她们哪有你这样深厚的内功修为我瞧哪,要对付这两个小妞儿,压根儿就不用练内功。

澄观大吃一惊,颤声道:练武不扎好根基,那那不是旁门左道吗

韦小宝道:她们不但是旁门左道,而且是没有门道。对付没门没道的功夫,便得用没门没道的法子。澄观满脸迷惘,喃喃道:没门没道,没门没道这个这个,师侄可就不懂了。韦小宝笑道:你不懂,我来教你。

澄观恭恭敬敬的道:请师叔指教。他一生所见的每一位晦字辈的师伯、师叔,尽是武功卓绝的有德高僧,心想这位小师叔虽因年纪尚小,内力修为不足,但必然大有过人之处,否则又怎能做自己师叔这些日子来苦思武功速成之法,始终摸不到门径,看来再想十年,二十年,直到老死,也无法解得难题,既有这位晦字辈的小高僧来指点迷津,不由得惊喜交集,敬仰之心更是油然而生。

韦小宝道:你说两个小姑娘使的,是什么昆仑派、峨嵋派中的一招,咱们少林派的武功,比之这些乱七八糟的门派是谁强些

澄观道:只怕还是咱们少林派的强些,就算强不过,至少也不会弱于他们。

韦小宝拍手道:这就容易了。她们不用内功,使一招希里呼噜门派的招式,咱们也不用内功,使一招少林派的招式,那就胜过她们了。管他是般若堂也好,金刚神拳也好,波罗密手也罢,阿弥托佛脚也罢,只消不练内功,那就易学得很,是不是

澄观皱眉道:阿弥托佛脚这门功夫,本派是没有的,不知别派有没有不过倘若不练内功,本派的这些拳法掌法便毫无威力,遇上别派内力深厚的高手,一招之间,便会给打得筋折骨断。韦小宝哈哈一笑,道:这两个小姑娘,是内功深厚的高手么澄观道:不是。韦小宝道:那你又何必担心

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澄观吁了口长气,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师侄一直想不到此节。他呆了一呆,又道:不过另有一桩难处,本派入门掌法十八路,内外器械三十六门,绝技七十二项。每一门功夫变化少的有数十种,多的在一千以上,要将这些招式尽数学全了,却也不易。就算不习内功,只学招式,也得数十年功夫。

韦小宝心想:这老和尚笨得要命。笑道:那又何必都学全了只消知道小姑娘会什么招式,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姑娘这一招打来,老和尚这一招破去,管教杀得她们落荒而逃,片甲不回。

澄观连连点头,脸露喜色,大有茅塞顿开之感。

韦小宝道:那个穿蓝衣的姑娘用一招甚么劳山派的江河日下,你说有六种避法,又有七种反击的法门,其实又何必这么罗里罗索只消有一种法子反击,能够将她打败,其余的十二种又学他干么,岂不省事得多吗

澄观大喜,道:是极,是极两位女施主折断师叔的手臂,打伤净济师侄他们四人,所用的分筋错骨手,包括了四派手法,用咱们少林寺的武功,原是化解得了的。当下先将二女所用手法,逐一施演,跟着说了每一招的一种破法,和韦小宝试演。

澄观的破解之法有时太过繁复难学,有时不知不觉的用上了内功,韦小宝便要他另想简明法子。少林派武功固然博大宏富,澄观老和尚又是腹笥奇广,只要韦小宝觉得难学,摇了摇头,他便另使一招,倘若不行,又再换招,直到韦小宝能毫不费力的学会为止。

澄观见小师叔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这些招式学会,苦思多日的难题一时豁然而解,只喜欢得扒耳摸腮,心痒难搔。突然之间,他又想起一事,说道:可惜,可惜又摇头道:危险,危险

韦小宝忙问:什么可惜,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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