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林由季抱住揽枕坐着,和男人隔着一个茶几,男人年约叁十,穿着深灰色恤衫和黑色长裤,两条长腿交叠,予人稳重踏实的亲和感,他腿上放着一本楬色羊皮包装的笔记本,是他平时记录客人案列的簿子。
「医师,上次不是跟你提过,我做了那个梦吗?最近,梦境开始不一样了。」
「我们先重温一下上一个梦的内容,然后再回忆新梦的变化。」对面磁性的声音温和地说。
第一次在辅导中心见这个心理医师,只觉得他长得挺俊美的,升了几分好感,镜片下双眼平和而亲切,修长的身形不当模特儿实在可惜。
「上次那个梦里,你梦到什么?」
林由季从思绪中抽回现实,愣了一下后才开口:「一隻小鸟在森林里被一个男孩追着,不断唤着『由季,由季』,下一秒,那隻小鸟被困在棺材里,教堂里周围有很多人围观着,在那个高度明明足够跳出来但小鸟无论怎么飞都飞离不出那副棺材,最后在眾人眼底下盖上棺木。」
「上回提到,追赶小鸟的小男孩徵着现实中对爱情的投射,可以推断你有一个心仪的对象,但你不愿意详细说有关那个人特徵,至于梦到丧礼,是由于你最近去世的父亲才造成的影像。」
医师翻开羊皮簿,托一下眼镜:「而被追赶的时候,你说你感到紧张、慌乱、失惜,梦其实是现实刺激造成后果,这暗示着有一个人令你想逃避去喜欢他,似乎你对自己信心不足,认为自己不值得去爱,也不敢去爱。」
林由季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最近有人向你求爱了吗?」
「」
「没关係,如果你感到不舒服,可以不用回答。」
他抬起头,温柔地看着她:「梦境出现变化,代表最近的经歷有新进展,你愿意说说吗?」
林由季眨上眼睛:「那个小男孩穿着燕尾服,和他的小新娘牵着手,四周的人洒着白色桔梗花,一片片花瓣愈来愈多,最后把小鸟埋葬起来。」
「那两个小孩给你什么感觉?」
「他们很快乐,笑得天真无邪,予人幸福的感觉。」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其实是牵着小男孩的小新娘?」
「怎么可能,你之前不是说梦里的小鸟代表我吗?」
「梦里任何事情,都是相连的,你可以是被眾人拋弃的小鸟,也可以同时是小男孩身边的新娘。」
「而梦不过是为情感投射而作出化妆的结构,但梦里的感觉却最能反映心里的真实信息,拥有羽翼的你,明明拥有于被活埋的资格,却选择作茧自缚,不愿展翅而飞,而教堂中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新娘,则代表着你对爱情的盼望,你选择把真正的自己埋葬,留下幸福幻影,其实你渴望着得到被祝福的爱吧?由季。」
「你意思是我选择放弃了自己,才会梦见被桔梗花埋葬的小鸟吗?」
林由季低垂眼眸,内心已翻起一片浪淘花。
医师续道:「我一直相信,每个人都值得爱人和被爱的权力,桔梗花的花语,是绝望的爱,但也有另一个花语,叫永恆的爱,悲观与乐观,取决于一念之间。」
「那医师你觉得我悲观吗?」
「现在的你悲观吗?」
林由季肯定地摇头:「我摆脱了那群不像家人的家人,还得了一笔可观的钱,即将展开新生活,说真的,我舒了一口气,觉得纠缠了那么多年,终于可以真正地活着。」
「你跟家人关係不好?」
「他们大部分从未把我当做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