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听到这里,心头暗暗生起一股寒意:如果本地县太爷和那掌握着本地蛇鼠的恶霸同流合污,我一个外乡人会怎么样难怪那三个泼皮如此笃定,昨夜竟然出言威胁,若再多管此事,恐怕我要无声无息地丧命于此了。一直以来,夏浔为了做好杨文轩,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潜在意识中就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对他有威胁的人物,心中一萌此念,立即起了明哲保身的念头。
彭梓祺却气愤难平,插嘴道:大人如此断案,小民不服,这三人说只是受人雇佣,并不知其中详情,可昨夜小民拦住他们去路时,这三人曾经与我动手,若说他们不是那恶人同党,岂非不合情理
寥良才嚷道:这位小哥儿,黑灯瞎火的,你突然冒出来,手里还提了一把刀,我们哪晓得你是什么人物还道是个劫道儿的,能不反抗么
单大人捋须道:唔,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
唐婆婆大叫:大人,他们与那歹人分明是同伙,在车上,老婆子看见媳妇儿被人掳走时,曾大声惊呼救命,他们不但不听,还捂住老婆子口鼻,驱车疾行
廖良才叫道:唐婆婆,你莫要为了追回媳妇儿就谎报案情啊,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本份人家,只为赚点辛苦钱,无端被你媳妇那奸夫利用而已,婆婆可不要坑了我们。我们一听你喊,就惊得不知所措,自始至终,何曾动手
唐婆婆大哭喊冤,单县令又问彭梓祺:彭壮士,你赶去巷中,可曾见过唐婆子的媳妇儿,地上可曾遗留什么痕迹
彭梓祺道:草民赶去时,巷中空空不见人影儿,天色昏暗,又下着雨,并未发现什么痕迹。
单县令又问:那条巷子多长
彭梓祺略一估量,说道:百十步总是的有的。
单县令道:这就是了,雨夜泥地,巷长数百尺,如果那妇人不是与之早有苟合,互相串通,那歹人怎能这么快将她掳走。
彭梓祺急道:大人
单县令一摆手,睿智英明地道:此案疑点重重,唐婆子所告者乃强掳民女,从寥良才三人所供来看,倒是与人私奔,真相未曾查明之前,本官也不好妄作决断,这样吧,寥良才、徐亮、陈成三人不管是受人利用,帮闲惹祸,还是与奸人同谋,掳夺民女,案情未查明之前,暂时收押,不容走动。
三人一听,连连叩头喊冤,站堂班头一挥手,立即冲上一帮衙役,把他们押下去。单县令又对唐婆婆和颜悦色地道:唐婆子,你也不要着急,此案案情未明,本官不能听你一面之言,贸然定个强掳民女,本官会吩咐巡检衙差,乡官里正们四处查访,寻找你家媳妇下落,你也可以求助于乡邻亲友,一俟确定是强掳民女,本官才好禀报州府,画影图形,遍张文榜,通缉天下。来啊,退堂。
这个狗官,竟然如此糊涂办案。
将哭天抹泪的唐婆婆送回家去,好言安抚一番之后,二人离开唐家,彭梓祺立即愤愤然地道。
糊涂么夏浔淡淡地道:这位县太爷似乎并没有做错啊,三个无赖已经收监了,唐婆婆说媳妇是被人掳走的,县太爷也吩咐三班六房的衙役和乡官里正们寻找了,还要怎么样呢
那几个泼皮无赖明明与那掳人行奸的歹徒是一伙,他若用上大刑,怕他不招。
用刑就不怕屈打成招
哼难说这狗官与贼人不是狼狈为奸。
夏浔道:也许是,也许只是那县官做事慎重,站在你的角度,当然恨不得打那几个无赖一顿,叫他们乖乖吐实,可是主审官不应该感情用事,不管你说的多么可怜,他应该只看证据。何况,治内若出现一桩私奔案,不过是有伤风化的小事情,如果出了掳人案子,那就是大事了,为他自己头上乌纱考虑,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是人之常情,不可骤下结论。
彭梓祺勃然道:昨晚经过,你亲眼目睹,难道你不知道那分明就是强掳民女
夏浔沉默片刻,轻轻说道:此事已经经官,不是我们两个小民可以左右的,离开这儿吧,马上走
我不走彭梓祺目欲喷火:你若贪生怕死,你走,那唐婆婆好生可怜,我既然看到了,就一定要帮她
你倒是个热心肠。夏浔淡淡地道:这天下有许多不平事,我们管不过来。这天下的不平事,以前有,现在有,以后还会有,我们拼上了性命,能帮几人呢你不走,我走
彭梓祺冷笑:我不是读圣贤书、理天下事的读书人,没有你那么聪明的脑筋。我也不知道过去未来,不知道天下事,我只知道,这件事就发生在我眼前,我只知道,如果我肯去管,就有希望救回这个可怜的女人天下事我管不了,力所能及,管得了的事也不去做,那就枉称为人
夏浔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在他印象中一向只有冷漠和霸道的姑娘,沉声道:那人敢强掳民女,势力一定不小,官府如此办案,十有与之勾结,官匪两方面,明里暗里凶险处处,一着不慎,不但救不得人,自己也要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你真的愿意帮助他们
我愿意
夏浔点点头,向她走过来:走吧。
哪里去
看看唐家娘子被掳走的地方,想个擒贼的法子出来。
彭梓祺有些意外,有些惊喜,迟疑道:你你不怕其中凶险了
夏浔微微一笑,柔声道:好歹我也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人,你愿以身涉险,杨某惭惜自身。你既愿意,我也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