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官大人放下茶杯,无可奈何地扶住额头,小荻还在讲:今天早上我给少爷梳头,少爷看我还在生气,就故意逗我说话。其实人家脾气很好,当时已经不生气了,可是昨天人家刚刚发了脾气,要是少爷都不哄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那多不好意思,我就不理他
两旁柱着水火棍站立的衙役们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好像在默哀般地忍笑,肖荻继续讲:其实少爷对我一直都很好的,他见我还在生气,就想办法哄我开心,说要带我上街去玩,还买东西送我,人家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是少爷在向我陪罪呢
咳说重点,说说张十三为什么面色不愉就好
是,大老爷,人家这就说到了。十三郎以为经过昨天那事儿,少爷已经不疼我了,结果少爷还是对我好,他知道了能不吃醋吗他走进亭子的时候,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问刘大娘和翠云姐说:少爷正在沐浴吗他不看我,我稀罕看他吗我就故意和大牛哥说话儿,也不去理他,然后他就去浴房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我就听见少爷在里面好大声地喊:救命啊,快救命啊,我就跳起来
推官大人忽然来了精神,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追问道:等等,从张十三进入浴房,到你们少爷大声呼救,期间有多长时间,你再说一遍。
小荻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答道:一盏茶,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因为当时大牛哥正在给我讲笑话,他说有一个人家里穷,连名字都没有,后来就入赘到了一个傻大姐的家,从那以后别人就都喊他姐夫。有一次,他跟人打官司,请人写状子,人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就说我叫姐夫
衙役们的头更低了,下巴已经快要抵到自己胸口了,赵推官也有些忍无可忍了,但是小荻这姑娘长得甜,那副小模样儿谁见了都不烦,推官大人家里有四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小女儿,所以平时最宠爱这个小女儿。赵家小小姐跟肖荻现在差不多大的年纪,赵大人见贤思齐、爱屋及乌,又不忍摆出官威来呵斥她,只好支起双肘,以手抚额,作痛苦不堪状。
小荻绘声绘色地道:状子递到衙门里去,县太爷升堂就喊:传姐夫上堂于是当差的公爷们就一起喊:请姑老爷上堂,县太爷生气了,就说:你们这班混帐东西,什么姑老爷公爷们就说:老爷,您的姐夫不就是我们的姑老爷吗
左右衙役们拄着水火棍,一个个脸红肚子鼓,跟正在运气的蛤蟆似的,录案书记官肩膀耸动,手里那支笔在空中乱颤就是落不下去,推官大人抬起头,无可奈何地道:你是说,张十三来问你们少爷是不是正在沐浴,你故意和你大牛哥说话不理他,然后他就走向沐浴房,这时你大牛哥开始给你讲笑话听,等你听完了这个笑话,就听到你家少爷在大喊救命了,是不是
小荻惊奇地道:是啊原来老爷已经知道了呀,早知道你知道了,我就不用讲这么仔细了。
咣当一声,旁边一个衙役手中的水火棍掉到了地上,他赶紧扶着帽子弯腰拾起,向赵推官抱歉地欠欠身。
推官大人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平静了官容,沉声道:好,肖姑娘,说下面,说下面,听到呼救声之后你又如何了这些地方一定要说仔细,不可有半点疏漏,要不然,一旦因为你有所隐瞒而错过了真凶,肖姑娘,你可是要吃官司的。
小荻点头道:哦听到喊救命,我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于是就一起跑过去,呼啦一下子就冲进了浴房,然后我们就看到少爷手里抡着衣架,像疯了似的又蹦又跳,地上有一大滩血,紧接着我们就看到十三郎飘在浴池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们就吓得叫起来,和少爷一起又蹦又跳
等等
推官大人双手扶案,身子微微前倾,专注地道:这里要说的仔细一些,房间里当时有没有凶手的影子有没有遗落什么兵器,你们少爷当时是什么模样,可曾穿戴整齐
小荻眨眨眼道:凶手已经跑啦,怎么可能还在,他要还在,我们一定打死他。少爷嘛,少爷正在沐浴,怎么可能穿衣服呢
推官大人目光一凝,追问道:当真身无寸缕,一丝不挂
小荻小脸有些发红:嗯是是吧
不要是吧此处不可含糊,说清楚,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
嗯,那他的头发呢,是束起来的还是披散着的。
人家还没给少爷梳头呢,当然是披头散发的。
嗯,明白了。说下面,说下面,下面怎样了
小荻迟疑了一下,害羞地低下头,捻着自己的衣角,忸忸怩怩地道:大老爷,人家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下面下面实在不好意思跟你说
哈哈哈满堂的公人再也忍不住了,俱都捧腹大笑。
推官大人胀红着脸庞,颊肉一抽一抽的运了半天气,才颓然挥手道:你下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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