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有水一样的雾,眼尾泛红很显可怜,乔英子似乎能理解历史上记载的山阴公主的快乐了。看貌美之人隐忍情欲,脆弱娇吟,骨子里有种东西张牙舞爪要破笼而出。
“你不喜欢?”像是最虔诚的学生讨教老师,乔英子问得天真又真挚。
方一凡受不了她探究的目光,摁着她的脑袋乖乖趴好,深呼吸几口缓解躁动,等气息稳定才开口解释:“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心爱的女人为自己做这样的事。”
“那你还拦我?”
“舍不得。”
她从下往上看他,他睫毛长翘得过分,一眨一眨很是好看。
“呃?”
他低下眼与她对视,“舍不得你委屈。这样的事只有我快乐,大可不做,我喜欢双赢,懂了吗?”
“可你不是帮过我吗?为什么我不能帮你呢?你帮我的时候觉得委屈吗?如果你不觉得委屈,我为什么要觉得委屈呢?”乔英子越说越起劲,大有辩论的势头。
方一凡盯着她,眼色越来越沉,突地捏着她的下巴凑近,小声又恶劣:“老实说,你是不是想了啊?嗯?一晚上又作又咋呼的。”
出于好奇作恶的心态加上知道他不会乱来她才肆无忌惮,现在他突然换了个脸色认真起来,她就有些怂了,她红着脸愣愣地摇头,重新趴回去不再多话装出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方一凡看她认怂,心里期待落空却又觉得可爱好笑,“如果你真的要试试那事,就等我状态好点的时候来。现在,乖乖给我睡觉。”
乔英子轻轻点头不敢搭话,然后把被子往上拉点遮住脸,完全把自己龟缩进壳。
他眉眼带笑,揉揉她的头,抱着她一夜安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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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陪你吗?”
方一凡低声询问英子,她摇摇头,摁响密码锁,“你先去叔叔阿姨那里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素净的小脸很平静,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好,我先回家,到饭点来叫你。”
乔英子不再回答,打开门走进她阔别了几个月的家,将所有的纷扰都隔绝在身后。
她静静地环视屋子的一桌一椅,一门一窗,与妈妈还在时的布置并无差别。只是上面落了灰,她用手轻轻一抹,弹落。
自从妈妈死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书香雅苑,起初她不肯相信接受这个事实,在这个房子里待的每一秒,都让她心如刀绞。她会有幻听幻视,看见妈妈站在眼前,一张担忧的脸对她说,按时吃饭,不要挑食,注意休息,不准熬夜。她回应,却发现一切都是虚无。
好不容易睡着,梦里也是妈妈的身影。她哭着说想念,要抓住妈妈的手一起走,醒来脸上全是泪,心房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不能呼吸,黑暗里只剩下她孱弱孤独地挣扎。
她狼狈地逃到那个空荡的房子,想,死了吧,在这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死了算了,死了一切都解脱了,可是方一凡找到她。
他哭得那么伤心,抱着她哀求说不要死,他的眼泪是滚烫的,他的胸膛是灼热的。当时她已经脱水到没有力气,脑子迷幻混乱,想着自己真的要死了,死前能见到方一凡好像也不错,起码,她不用在这个屋子待到发烂发臭才被人发现。
可是她没死成,醒来身上各种仪器插管,疼痛难忍。
医生说她身体多处器官受到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她下半辈子都要与药为伴。
病床前围了许多人,都是忧心忡忡脸,陶子、杨杨、方圆叔、文洁姨、方一凡,还有……爸爸。
她闭上眼不愿再看,觉得好笑,她有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利,她想死凭什么拦着。
方一凡看管得她很严,他们都知道她病了,一个可怕又熟悉的病,抑郁症。
她克制不住情绪,时而沮丧低沉,时而疯狂尖酸,方一凡没少遭罪,右掌心一道长疤是为了拦住她自残夺刀留下的。
血滴在白色瓷砖上刺痛她的眼,她一瞬间清醒过来,拉着他喊医生,眼泪止不住地流,慌得浑身发抖,他抱着她说别怕,没事的,我不疼。
他不知道,她想起小区门口那滩属于妈妈的血。
为什么不躲?
躲了这刀就要落在你身上,还不如让我来受。
你犯贱!
嗯,就当我是好了。
她咬牙切齿恶狠狠,像一个穷途末路的疯子要把他逼退,可他只会展开怀抱靠近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一口一个不会离开,让她慢慢从疯狂变得安静。
她筋疲力尽,索性破罐子破摔。
方一凡,你对我没有责任,不需要为我做到这个份上。什么情啊爱啊的,早被我抛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我对你没有感情了,你还在对我期翼什么呢?放手吧,我不想拖着这副残破累赘的身子活着,让我有尊严地死了吧。
他嘴角牵出一抹苦笑,一双眸子深情又忧伤。
我怎么能放得了手?嗯?你教教我,教我如何能够忘掉一个让我魂牵梦萦,牵肠挂肚的人,教我如何能够将这二十几年有关于你的记忆通通忘掉,教我如何有勇气去面对往后漫长孤单没有你的几十年。英宝,你不可以对我这样残忍,不可以。
…… ……
方一凡进门的时候,乔英子端正坐在沙发上,斜抬头透过窗台看向外面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侧颜很是安静乖巧。
他温柔出声,“英宝,下楼去吃饭了。”
她转头,是风姿灼灼的他站在玄关处,眉眼带笑。
倏地,脸上梨涡浅浅,她站起来走向他,“好。”
人世间的情,看不破时是困厄于心的业障,看得破时是大音希声山风花海。
你我终将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