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叶无尽蔓生,长成了一片沉沉黑夜。她想着,毁天灭地,为他做一回千古罪人。
莫洹一刀抵上白棠左胸,凛道:「白棠…你得恨,你得恨他!」
她恍然睁眼,巖靖峰持剑冷望着她,他的恨意延烧成道道剑光,割划在她身上,痛得她蜷起身子。她颓跌在地,抱头痛哭。殿上一眾地门人冷冷望着,朝她逼近,她惶惶抬眼,望向眼前提刀的男人,那一双眼,生冷无情。
剑光再划落她身,莫洹的声音仍响着,沉道:「白棠!起来!」
白棠一震,抖着身子,扬掌朝眼前的男人打去,一道道掌式出落在她掌间。莫洹力持大刀,对拆着她深厚绵长,披覆如野的掌式,吼道:「你得杀他!」
「你若杀得了他…我便原谅你所做的。」他声声催促狭逼,她心神乱雪崩垣。
「我却要用那灵矿,将你身骨和倾天剑炼在一起。毁诺两咒,足能让你魂飞魄散,超生不得。」
「不要…!」岱山血光片片,她凄然大痛。
一脉不同于花门二经的花息盈满谷地,自山道向外疾扬,拂过一片片花海。
繁花翻腾如血河,洋洋漫天。
她杀式连连逼退莫洹,叶刃捲风,掌息累起如山,待向他压落。
莫洹全神凝注,相挡她终章杀着,平漠刀尖一凝劲,狠戮进了她胸口。
倏然胸前剧痛,掌息崩跌。
她愣愣抬头,眼前,却是洛青。
青冽剑已刺在胸膛,背后黑阎刀再刺落她身子。
杀了她,甚好…。她昏昏歛住那翻搅抵抗的魔气。眼前一暗,伏倒在地。
莫洹声音有些悠远,喊着:「白棠…我等你回来。」
睁眼四望,似是兰台,一片白棠花在她周身摇曳。
如果这就是死,似乎很轻盈。
她还迷濛想着,抬眼却见巖靖峰伏身在不远处,胸背满是大伤。
她一惊,连奔上前,俯身看他,颤道:「你…。」
「寧夕。」他低柔的声音却在她前方响起。
她一楞,抬起头,见巖靖峰一身透净,立在波光粼粼的小溪旁。他眉宇平静,眼神淡远,一如当日他们初见。
他看着她,淡淡笑道:「那花门本经…终让你练成了。可惜…,我要走了。」
她静静看着他,流下不知何起的两行泪:「你…又要去哪里。」
她知道这次,他再不会回来。
巖靖峰看着她双眼,缓向她伸手道:「或者…你还愿意跟我走?我们终能离开岱山…,从头来过。」
星寧夕湛着泪光,深深望着他,却挪不动脚步。
爱恨至尽头,非魔即空,她再不想爱他。
溪畔扬起了风,吹过他面上,一行临别的泪。一带白棠花瓣,绕在他周身,又一瓣瓣,飘落水面,
巖靖峰凄然一笑,缓放下了手:「那我,走了。我生虽弃你,你死亦弃我。我们…该两不相欠?」
星寧夕止不住的泪如河,想开口,却说不出话。
他最后望了她一眼,缓转过身,走进水间,薄薄水雾笼住了他,她再看不清他身影。
星寧夕一震,往溪畔奔去。
「别去…。」一人自后,拉住了她。
她一回身,见是洛青。又一愣。
洛青一把紧抱住她,颤声道:「我以为,再不能见你…。」
她轻推开他,看着他浑身是血:「你…。」
洛青摇摇头,眼里尽是沉沉忧伤:「我…终是对不起你。」又道:「你快回去…,莫要流连。」
「不…,你呢?」她看着他,惶惶不安:「你要好好…好好活着。」她轻轻扬掌,一脉花息护住他胸前大伤。
白棠花沿溪漫开,白了一片溪岸。一道和暖清风拂过,他们倏然分开,她身子一晃,昏了神。
她再睁眼,已回到繁花谷的山石间。
恍然明白,她死过一回,断了绑生咒,练就了本经最终章,重生。
掌气绕在周身,莫洹正静静持息护着她。见她回神,缓撤了掌。
他轻扶起她,将她拥进怀里。
她身子还微微颤着,心伤痛得尽了,有些淡漠,似再无感觉了一般。
莫洹轻安慰道:「都过去了…。」
她静静依着他好一阵子,清风送进阵阵白棠花香,令她醒了醒神。
她轻推开他,看了看莫洹,轻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莫洹淡淡一笑,道:「你这性子…伤得了谁。我还想…你会不会回不来…。」
她看着他一双眼,愣道:「你…。」
拿回了那些宛如前世的过往,她终于知晓他为何让她倍觉熟悉,他那双眼睛,和巖靖峰,实在很是相像。性子一般有些霸道,却又温柔。
她忍不住细望着他,但他又和他很不一样,他没有巖靖峰那日渐深沉的魔气,也没有那无所不在的忧伤。比起巖靖峰的冷戾,他委实温暖不少。
莫洹回望她,浅浅一笑,道:「看够了没有。」
她一双美目如星依旧,却多了不少风霜,还有那一层层划落,又癒合淡去的伤痕。
他淡淡道:「我若是,在你十六岁便遇见你倒好,如今,约莫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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