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她这身天门掌式剑式,近年未使,确实有些滞碍。杀了几番希骛兵卒,才顺手了些。她可没忘,当日若非桑玫赶到,这些人污言秽语,没一个好心。然她很是疲乏,气息转得不太流畅。她撑着身子,凝神细望了望,再杀下几名首长。
大刀横过胸间,希骛两眼涣散,抬眼静静望着莫洹:「她…。」
「我让她回桑君谷。」莫洹反手抽了大刀,淡淡道。
希骛渐渐僵硬的脸,似想勾起一笑,他松了心神,倾刻颓倒了身子。
莫洹擒将擒得快,兵士无首,倏然降了一片。
出了繁花谷,星宁夕惊讶的发现,谷外,还黑压压落着一山兵士,从旗帜看上分明都是莫洹的人。她转过头,瞪了他一眼,想他就这么诓骗了她一套阵法。
莫洹看看她,淡淡一笑,道:「我可没骗你,青川各谷动荡,有些急着攀附,有些见缝插针,我总得挪人守着,又万一,月盟回头出兵,总不能叫他们杀入谷来。」
他这人,心思实是缜密。
她悠悠想着,但月盟…多半以为,她已葬身青川。
回了千韧谷,莫洹带着她回谷主殿。
重新拾回的身分,和白棠的记忆揉合交织,纵然那些冷恨与绝望,还烙在她心上,洛青身在盟里诸多不得已,和他声声沉痛道着的深意,她却领悟不少。
不论情,不论原谅,他,终是她夫君。
她有些不安,向莫洹道:「我…要回岱山。」
莫洹闻言,回头望了她一眼,淡淡笑道:「这青川地界咒不少,你不熟暗门,就是杀光青川人,也出不了谷地。」
她冷看着他,一脸淡然。如今无拘无束,想死,再无理由阻她。
莫洹停下脚步,缓回头,道:「要不让你死,也不是难事。」
星宁夕怒敛起眉,出了丹锦剑,她武行再不及他,该不至于连求死也不能。
莫洹出掌一晃,她还不及回神,剑已不在手中。
「你…!」她又惊又怒,难道他得了势,现在才恶性毕露…?
她这城府,也没比白棠高明多少。他一笑道:「行了。你练那经,元气大损,先歇个几日,我送你出谷。」
她腾腾怒气一僵,愣道:「当…当真。」
莫洹仍是笑着,道:「你约莫是被恶待惯了,不太相信有人真对你好。」他牵起星宁夕,携她进了大殿,又道:「这养伤…,原以那清凌潭为上。」
听得那清凌潭叁字,星宁夕不自主地打了哆嗦。
莫洹看了看她,道:「但你若不想去,我寝殿里的益元池,当也有些好处。」
她听得要入他寝殿,又一脸提防。
他忍不住觉得作弄她很是有趣,笑道:「苹儿陪你,外边一众首领等着,我要去会会他们,日落前,也空不下来。」
星宁夕闻言,勉强扯了个笑,小心翼翼道:「其实…你刚打下山巫谷,诸事纷繁,又毕竟是新君,不如,就同他们去那山巫谷住个几日,好让大家指认指认。」
莫洹看她一双美目盼着,失笑道:「如今拥权的,没有人不识得我莫洹,我在这儿,还有要紧事。」
他领她进了寝殿,又至外头向苹儿,吩咐了几声。一阵风似的出了殿。
苹儿依着吩咐,领星宁夕入了益元池。
前些日子激烈紧凑,如今静了下来,她身心疲惫得无以复加。
一池氤氲,她想起溪畔岩靖峰笼在薄雾里的最后一瞥,那些流年如烟,情意如烟。不知为何,泪还是湿了满脸。
失去了曾经心里很持重的人,剥落的伤,隐隐痛着。
她不禁拿起苹儿备来的药酒,喝了一些。
苹儿说那酒养身,正适合她。她闻了闻,却也分辨不出什么药材,只觉那酒隐隐散着她不熟悉的花香,甚是淡雅,不太醉人。但她甚是疲乏,喝了几杯,身子微微暖倦,便想起身。
苹儿替她换了衬衣,细细拭着她一头长发。
星宁夕瞧这苹儿生得清丽可人,眉间柔顺,手脚伶俐。忍不住问道:「苹儿姑娘…,你在这儿,是自愿么?可有想过离开?」她想这谷内的女孩,不定都满腹委屈。
不料苹儿一个大跪,道:「苹儿不敢,苹儿一生服侍少谷主,绝不离开。」
「瞧…瞧你这般?莫洹待你不好?」星宁夕忙扶起她。
苹儿摇摇头,真切道:「只有少谷主待苹儿好,苹儿万不想再服侍别的主子。」
星宁夕半是疑惑,她让别的主子恶待了?这莫洹倒是满谷救人…。
她胡乱想着,思忖自己实也打不过莫洹,问了也是白问,苹儿既不想走,便由她吧。她不太知道,自己因为岩靖峰,从前便熟悉那读心的眼,对这些下人而言,这般主子实在叫他们不得一点自由。
苹儿又领她到外边长榻上,替她打理外衣。
榻上落了一迭新的衣饰,不若先前素雅,却是一件绣花繁复,质地轻柔的墨绿纱裙,裙身甚长,穿在星宁夕身上,裙裳柔柔垂着,铺覆在地。一看,便不是件常服。
她微楞着,相询苹儿,苹儿却道,莫洹吩咐了,没有别的衣裳。她先前也没与苹儿说过话,这不过几问,苹儿看上又是一派紧张。
她有些疲倦,也不欲为难苹儿,便将且穿着。
苹儿又着手为她梳理长发与妆饰,她觉得今天苹儿花的时间特久了些,不知不觉,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