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抱着侥幸的兔子被噩梦追逐,直到被彻底逼进了角落。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
任凭他如何狂奔,在前方静静等候着的,也不是退路,只有罗网。
“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一败涂地的青年人,于深渊中轻轻地说。
本来干净的声线,因数夜的煎熬而嘶哑。
他本应该再说多些什么。譬如,更多的求饶,又譬如开出从此任人鱼肉的条件。
可他切实地为自己的妥协而感到羞愧。他怨恨自己的软弱,也绝不愿意再听到任何沙哑的声响,出现在自己口中。
因为,他不想再去回忆,这声音是为什么哑的。
令人羞愤的吟哦、不顾廉耻的咏叹、咬牙切齿痛骂,这些天他已经受够了。
可假使,在这个时候,他愿意说: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别碰我的家人,有什么都冲我一个人来。
那个在床头守着,等了他几天几夜的男人,一定会因他的顺从而感到欣慰。
他一定会像平常那样,露出包容而善意的微笑,允诺他一个“好”字。
只是,这个被噩梦吓坏了的青年人并不知道。对方的一切野心与欲望,热情和冲动本来就都只冲着他一个人。
他对此毫无察觉,因此一无所知地,错失了这个本该很好的谈条件的机会。
他并不知道,他自己就是这场对峙谈判中,最昂贵的筹码。
只要他肯微微地点一点头。
对面这个倨傲而强大,仿佛永远不会输的的敌人,会立刻一无所有。
在这之前的无数个夜晚,在每一个他毫无知觉沉沉入睡的梦里。他的枕边,曾有过一句隐秘而郑重的允诺: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可以给你一切,除了自由。
那个曾像窃贼一样,不请自来地暗自抱着他入睡的男人,此刻正不露声色坐在床头,从容的脸上像永远戴着副密不透风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