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衍回到家中,客厅的电视还在播报着明日气象,但迟恒却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这么早就睡,还一天睡十几个小时都不够,这嗜睡也未免太反常。
陆铭衍走过去,把盖在迟恒身上的毛毯稍稍掀开。琛琛还是同往常那般侧卧着,像小孩一样蜷着腿、弓着背,他的双手似乎是很不经意地搭在肚子上。
陆铭衍弯下腰,俯在迟恒耳边,琛琛,你醒醒。
迟恒一点动静都没有。
琛琛,我有话要跟你说。
还是睡得很沉,没那么容易醒过来。
很好。这样倒更方便了。
陆铭衍单膝跪地,动作轻缓地把迟恒的一只手从毯子里拿出来。琛琛的手指干净而修长,并不是那种骨节分明的骨感,而是莹润软和,握在手里非常舒服。
但陆铭衍没时间多想别的,他拿一个非常细的针尖对着迟恒的食指,不轻不重但却很遽然地扎了一下,动作利落干脆。
指尖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迟恒辗转醒来,那种很细微的痛,但还是能感觉到。
迟恒的意识还未聚拢,警觉就先上来,他的眼睛还未睁开,但下意识地就要抽`回那只手,而且他抽`回的力气竟然很大,要不是被陆铭衍牢牢握住,那只手大概就像泥鳅一样滑走了。
迟恒的意识模糊不清,这怎么回事
他蹙着眉,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子。
等他睁眼的时候,视线还是一片氤氲。而陆铭衍已经把手中的东西徐徐收回去了。
紧接着,迟恒感觉自己耳边响起了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很熟悉,但听起来又感觉有些遥远。
琛琛,去床上睡。
迟恒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他含混不清地应了声。然后陆铭衍把他扶起来,半抱着将人弄到卧室里。迟恒一直模糊地感觉自己的手指有点异样,几次想抬起手来看看,却被陆铭衍似若无意地,但却牢牢地,按住了。
手指被温暖的掌心紧紧握着,迟恒挣不开。
将人弄到床上躺下,陆铭衍也顺势侧身靠在床头,他还是把迟恒的手抓着,一直等到人重新睡过去,他才缓缓松开。
迟恒不喜欢躺在大床上,空落落的不踏实,他以前睡得都是狭窄的单人床,小小一块位置便足够。同居以后夜夜共眠,几乎没有例外,迟恒就没有感觉到一个人的空落和不踏实,只是这几天他睡得越发早了,很多时候他睡下了可陆铭衍还没有回来。在那张无边的大床上,他总是无法睡得沉,通常就会自个卷着毯子窝沙发。
陆铭衍把迟恒的那只手抬起来,食指上只留下了一个不容易被察觉的小红点,大概明天就看不出来了。陆铭衍起身,走回客厅,把小小的血样管装进外套的口袋里。
如果不是今晚和周晟他们应酬吃饭,陆铭衍可能没觉出此事的不对劲。
当时周晟不经意地提起,我听苏钰跟我抱怨,说前几天在医院碰到你们家迟恒。我就说你可真能折腾,这都在筹备婚礼,你就不能稍微节制一点啊,怎么就能把人搞到医院去听说那天迟恒在医院大发脾气,啧啧,人都被你惹急成这样,你是做得多狠多过头啊
那些荤话陆铭衍没管,而是揪重点问,他在医院发脾气
可不是嘛,直接撂挑子走人这不叫发脾气啊看你那样子是不信我说的话苏钰当时可都看到了,不信你问他啊。苏钰,是不是你把那天的场景再给陆少说一下。
苏钰不太乐意,但还是漫不经心地说了,他在医院支支吾吾的不肯告诉医生具体情况,打死都不肯做血检,还二话不说就跑了,整层楼的医务人员都在找他,但没找到。他不出来谁能找到啊。这还没进陆家的门呢,他就犯起少爷脾气,这种人以后怎么处
苏钰后面那几句嚼舌的诋损话陆铭衍压没听,他只注意到不告诉具体情况、不肯做血检
而且,迟恒回来后又莫名地跟他说了那些话。悲观、沮丧、隐忍、沉默,就像一个犯了错自己默默承担,却又茫然不知该如何挽回的孩子。
晚上八点,血样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取走。
这一切迟恒都不知道,他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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