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代我转交给皇上。”陈殊道,“就说是给禾庄主的。禾庄主在我危难之刻解救我于火海, 林辰疏没来得及道谢, 这是治疗伤口的金疮药,希望他的伤势能早日痊愈。”
“这……”护卫犯了难处。
陈殊见他眉头皱起, 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护卫连忙又朝陈殊行礼:“林主帅,禾庄主虽然行踪不定, 但他现在就在皇上营中议事,而且皇上也在,要不我给您进去通报一声?”
陈殊:“……”就是因为解臻在, 他才没有选择直接进去。
若是进去通报,解臻必然知道他来了,但自皇宫出来以后,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已经很难再回到以前的相处。解臻派禾闻策来保护他,他本来应该像正常人一样感谢解臻,但这一路走过来他甚至没想好见到解臻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或许谈论军务是最好的选择,但狄夷军营里的重逢,他只觉得两人再见面……或许还会变得像那时一样难受。
不受控制的难受。
“不用了。”陈殊重新将金疮药攥在手里,“皇上和禾庄主应该有事,不必打扰他们……”
陈殊说话说到一半,旁边营帐门口却有人已经撩帐而出,禾闻策一只手打着绷带,正从营帐里走出来,听到他的动静,已经朝他望过来,随后微微一笑道:“林公子?”
禾闻策撩帐的露出的空隙,依稀还可以看到里面站着的玄衣身影。
“……”陈殊站在原地。
护卫见状连忙躬身后退,禾闻策的声音再度传来:“林公子是来找皇上吗?”
营帐的门口已经敞开,外面的对话会清清楚楚地传到帐内。陈殊默了一会,终于抬手将药瓶递给禾闻策,脸上微微笑了一下:“禾庄主是皇上身边的人,这次本是来找你的。之前承蒙长禾山庄相护,我还没来得及像庄主道谢。”
营帐里的玄衣身影没有动,还在原地站着。
外面禾闻策错愕地看着陈殊递过来的药瓶,他只觉得这瓷器药瓶入手温暖,也不知道被人捂了多久。他默了默,又下意识地回望身后站着的人,随后哈哈笑了声:“林公子客气了,保护你本来就是我等的职责,两军交战,主帅尤为重要。我等也不过在位谋职,如果林公子一定要谢,还是感谢皇上为好。”
“……”陈殊顺着禾闻策的目光看去,抬至一半又回,笑了声道,“我确实没有想到皇上会亲征北关,他攻破狄夷军营,我的确也要道一声谢。”
玄衣身影微微晃了晃,有一道执着的目光从营帐里望过来。
禾闻策闻言微微一笑,正等着陈殊和自己一道回到营帐,却见陈殊说完,却还是站在原地,并没有进入营帐。
这……
禾闻策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他看着陈殊,却见对方垂眼认真道:“听说皇上从京城出征以来就一直没有歇息,我便先不打扰他了。”
禾闻策在心中叹了一声。营帐里的视线黯淡了下去。
陈殊依旧站在原地,又低声道:“边关危险,皇上亲征也应当要保重龙体。”
这一句话话音落,玄衣身影的目光忽然又被它拉回,落回陈殊身上逡巡。禾闻策目光亦流露出一丝亮色。
陈殊将话彻底说完,终于松了口气,他这才起身和禾闻策告辞,往外行去。
一直注视着他的视线慢慢柔和下来,直至陈殊走远,这才慢慢回。
*
北征大军在芜陵城休养调整了五天,开始向通茂城进发。通茂城和芜陵城的狄夷本是同一军营分拨,面对大军压城,只抵抗了半日便被攻破。陈殊率军进城,将降兵俘虏,重新夺回这座北关贸易重镇。
但让人感到可惜的是,这次大军虽然捕获了不少狄夷士兵,但诡云谲却并没有在城中出现。倒是在攻占通茂城的第三天,军营里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路七?”当听到有人通报来人的身份时候,陈殊微微一愣,起身前往探视。
他跟着护卫前往,很快就看到一个暗影正站在一处作战营帐内,旁边军师葛期在,解臻也在。三人正站在沙盘边,看着北关地形,正讨论什么。
“林大人。”路七见到陈殊从营帐内走入,很快笑着朝陈殊抱拳行礼。
他的装扮是件朴素的灰色劲装,人比以前也变得更加瘦了。
路七曾帮陈殊解决南丰城之围,陈殊见状回之一笑,看到解臻后,他的笑容微微敛了敛,朝对方做了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这是林主帅面见皇上的日常,葛期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古怪。只是路七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见解臻的神色淡淡的,还是沉默空下来,没有说什么。
陈殊行完礼,随后几步走到沙盘前道:“可是有新的军情?”
“林主帅,我们正好也要来通知你。”葛期点头道,“是有新的情报,狄夷王于四日前派出十万兵力通过北昱关,这战场的局势可能又要变了。”
狄夷竟然加派了兵力?陈殊微眯了眼睛。
“狄夷王得知他们的三殿下乌延琢被林大人所杀,现在正在悬赏林大人。”路七道,“我近来也在狄夷城内活动,得知消息后便赶来告诉皇上和大人。”
乌延琢是陈殊抵达芜陵城后第一战所杀的狄夷主帅。当时陈殊所率的援jūn_rén数不足,能够威慑击溃敌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斩杀主帅,以挫敌军士气,陈殊这样想也这样做了,只是当时他还不曾知道他斩杀的主帅是狄夷皇室的血脉。
“乌延琢本是狄夷王最宠爱的皇子。本来攻破我国北关之后,便有足够的继业成为第一皇位继位人选。”葛期道,“如今看来这狄夷王出兵的意思,也有为爱子报仇之意。”
陈殊点头。诡云谲身为国师,能跟随狄夷jūn_duì南下,便足以说明之前主帅的重要性。
但狄夷如果再增派兵力,两国兵力相当,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这次狄夷拨出的十万兵马都统一配备了火器。”路七已经继续说道,“那火器已经确认是出自诡云谲之手。当年天行藏有一本详细记录火器的秘籍,后来被诡云谲抄录。莫无炜所得的半本就是诡云谲的译本。”
狄夷的火器成分古怪,葛期曾派人分析,却至今也没有结果。若是它出自天行藏,以天行藏的诡异程度,那那本秘籍恐怕也绝非凡物,应当很难破解。
葛期作为江湖人,自然也听说过天行藏,他闻言脸色一变道:“若狄夷重新拥有火器,北关局面将会十分艰辛。但我们已经炸过一次营,狄夷应该有所防范……”
他没有说完,旁边一直没有做声的解臻突然道,“炸营此法太凶险,不可再取,葛军师可还有其他对付火器的方法?”
“……”解臻说得突然,陈殊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