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船头看着齐康主船一会,伸手暗暗握住黑衣人的佩刀刀柄,正欲前往主船之时,脚下船只却迎面转过一个山口,一阵冷风呼呼吹过被被山雨淋湿的衣物,陈殊顿感一股寒意直灌入手脚,冷得可怕,他身子晃了晃,忍不住又低声咳了几声。
这一空档间,船只又往前进了十丈。
“前面就是寨子!”也就在此时,也不知谁道了声,陈殊抬起眼远望,只见远处北方营寨已经露出远景,寨门敞开,露出里面的空地和楼阁。那空地上零零落落地散放着几只军资箱子,像是被人随便丢弃在地的样子。
留在背在的官兵有将近百人,这些人本是在路七调度下运送军资,但此时的北寨竟空无一人。
陈殊心思微沉,暂时松开手中的刀柄。
最前面船队的黑衣人已经抵达岸上,齐康等人亦下船登陆。有黑衣人上前打开空地上的箱子,核查了箱子里面的盔甲和武器,朝着齐康点了下头。
齐康见到军资后面带微笑,倒是旁边的黑娘子又嗔怪道:“齐公子,不是说这北寨有高手和很多官兵吗,怎么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奴家好生失望。”
她一口一个奴家,又往白公子怀里倒去。画天戟闻言已道:“想是那些官兵看到你两带人堵在渡口,看我们人多自知不敌,所以弃了这批军资逃离。”
天阑官兵不过是地方官兵,行动训练有限,并不能指望什么。
齐康笑笑,让人拾地上的箱子,带着一众人来到汤飚藏匿军资的悬崖溶洞下,画天戟等人虽助齐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浑然天成的景貌,为首的莫老看过没有搬运完的物资,又见这北寨后山风景气象,呵呵笑道:“想不到这大青山地理还有如此玄妙之处,难怪汤烽煌要择在此处落草为寇。”
“汤烽煌狡兔三窟,此处瀑布便是一处长河入口,他本将这暗河当做逃命之用,若非家父许诺,他是决计不会将这地形异貌告知别人。”齐康道,“只可惜最近已联系不上这人,恐怕已落入敌手。”
他提到瀑布,众人皆不由得往这所谓的“长河入口”看去,只见那飞流而落的水流之下,潭水深不可测,若非齐康提起,谁都不会想到此处会是通往地下暗河的地方。
“齐太尉雄才伟略,广得人心,天下人才慕名而往,不必拘泥一个小小的汤烽煌。”莫老道,“老夫倒觉以太尉如今之势,合当自立为王,岂能受那朝堂小儿束缚。”
“家父早已在东边做好部署,只要到了东城便可起兵。四位若是今日护送好这批物资,家父必会兑现许诺,重金相谢。”齐康道。
莫老闻言哈哈笑道:“重金就了,老夫一把骨头,只想知道那钥匙下落,太尉想必不会反悔。”
他提到“钥匙”二字,画天戟眼中忽地闪过一丝贪婪,白公子和黑娘子也互看一眼,显然亦颇感兴趣。
陈殊在后面听过,他并不知这江湖录中人提到的“钥匙”是什么玩意,但听齐康道来,忽地看向北寨营寨悬崖后的那条瀑布——那瀑布本是他和解臻告别的地方,当时他在之时还以为那瀑布是天然的一处风景,心思却在怎么离开解臻上面,直至齐康说来,才知道里面还另有乾坤。
汤飚选的藏匿箱子地点恐怕都是在暗河入口处,只稍齐言储发令,这批军资便会运往他们口中的“东城”,成为齐言储佣兵自立的资本。
齐言储离开京城,果然居心叵测。
齐康笑笑,又应了莫老几句,而旁边已经有黑衣人开始往前往溶洞搬运箱子。
——此时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也就在这时,陈殊眼角忽地察觉到有一处暗影掠过,空气中乍起几道为不可查的银光。
前往搬运箱子的几个黑衣人身体蓦地一震,有人往前伏在地上,有人向后仰面躺倒,躺倒之人眼睛圆睁,双眼之间没入一道银色针尖,很快有血从细小的针孔中泊泊溢出。
这一变故发生得突然,齐康看到箱子旁边的尸体愣了一下,倒是画天戟、黑白通行三人脸色同时一变,随后猛然警醒,画天戟率先开口道:“不好!有人埋伏偷袭!”
他话刚说出口,身边又有五六个黑衣人倒了下去,死状与先前一批如出一辙,皆是被银针刺入眉心后死亡。
而那银针竟然悄无声息,让人难以察觉!
画天戟大骇,忍不住往后退一步,黑白通行也露出惊色,亮出自己武器,黑娘子已经厉声问道:“是谁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即是江湖好手,何不现身一叙?!”
她说话的时候,又见身边倒下两三个黑衣人,她原道对方这次出手变缓,刚转念,眼前却有一道银光忽然现在她两眼之间。
“!”黑娘子竟没想到对方一声不吭便对她动手,但见此时银针扑来,她已避无可避,却见忽然有一双瘦骨嶙峋的手伸了过来,轻轻一捏,竟直接捏起即将戳入她额头的银针。
这一手法出神入化,黑娘子连忙看到手主人看去,只见排名江湖录第五的鹤发老者已经拿过银针放在眼前细细端详,随后哂笑了一声。
“我道是谁有这杀人无息的手法,原来是你——路通明。”
一寸银疏路通明!
画天戟、黑娘子、白公子脸色同时大惊。两年前路通明一夜屠戮赫连山庄,跻身江湖录第七位置,杀名比起黑白通行这种黑道人物还要更盛十倍,他们竟然会在此处遇到这个杀神?
可、可路通明不是传闻已经被渺渺真人在寒山裁决了吗?
没想到本因该死的杀神此时重出江湖,画天戟等人心中露出一丝怯意,齐康亦是忍不住倒退一步,连忙向着旁边的鹤发老者道:“莫老,此人怕就是解臻的走狗,你可有办法对付?”
莫老哈哈一笑道:“不过是区区一个路通明,你们看好了!”
他说着,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暗影,却没有直接出手,反是空气中赫然飘出一股硫磺气味,没等人仔细察觉,那半空之处忽地发出一声爆响。
“轰——”空中赫然炸开一团火焰,一层浓浓黑烟在半空中翻卷,原本在空中的暗影猝不及防间被爆炸袭击,没来得及退让,半边衣摆被火舌卷起,身形立现。
路通明显然被爆炸伤及,身形落入地面,几步踉跄后退,方才稳住平衡,露出一双冷厉细致的眼。
“他受伤了!”黑白通行见状,手中武器中机括一按,竟伸出两条细长的银链,瞬间往路通明身上锁去。
路通明抽出身边柳叶刀,正欲抵挡,却又见一中年男子手持长戟往自己冲来,那长戟枪头闪亮,直至他的命门,不得不再挡……
“铛!”柳叶刀与长戟相抵,但黑白通行的铁链已至,他只勉强移步避过黑娘子的银链,白公子的却已经缠上他的小腿,狠命一扯。
路通明被银链拉得失去平衡,仰面倒地,却见那中年男子又举戟刺下!
画天戟看到路通明被压制,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要知道一寸银疏在江湖录上是第七名的位置,他只要杀了此人,即便不能取而代之,亦有往前前进一名的希望。
江湖录前十与十名开外,名声有天壤之别。
而现在,只要他进入前十,无论是江湖地位,还是像齐太尉这样的雇主给他出的金钱筹码都不可同日而语。
画天戟眼中得意,正要结果了眼前的路通明,却见耳边忽地有风掠过,他察觉到背上一轻,身后原本背着的天外玄铁竟然没有了分量,他一惊,正待回眼看时,却感觉到自己面门处有一裹着白色布条的物体砸了过来……
他一愣,再要躲避时,一惊快不过对方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