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路七穿过天阑县城的闹市,不一会儿便见到一处建筑,建筑红砖黑瓦,大门敞开,门口处两座石狮鼎立,看着庄严肃穆,凛凛生威,门头一匾额立在正中,上有金色大字书写“天阑县衙”四字。
路七见到县衙,却没有做过多停留,反而闪入县衙外的巷子。陈殊六识看去,只见路七在巷子暗处身形一闪,整个人便越上墙瓦,借着光影暗处往县衙后院潜行过去。
陈殊在县衙外看过一阵,见衙前值守的官吏懒懒散散地值着岗,很快也跟着路七一样来到巷子内,飞身行上瓦顶,悄无声息地往路七的方向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便道了县衙后院。路七隐在瓦顶暗处,陈殊则遁入离路七不远处的老树树杈中。他六识灵敏,很快就看到县衙后院假山流水,青竹雪松,装扮得十分有格调,而在青竹假山边的一处凉亭内,有一人在亭内喂着水中锦鲤,又有两人站在身边。
其中一人看着喂鱼之人,恭恭敬敬道:“彭知县,我听说新任的刺史马上就要到任,恐怕再过几日就要到我们天阑县,他怕是皇上来查案子的,我们该怎么办?”
喂鱼的人投了不少鱼饵,见水中锦鲤团簇,又倒了一把饲料,声音慢慢地响起来:“新来的刺史,你是说那个林辰疏是吧?”
“是。”旁边的人恭敬道。
喂鱼的彭知县笑了起来:“此人我听说过,他在京城不是风评不好,听说是个断袖?”
断袖之癖在京城并不是少见,一些高官也喜欢饲养些小倌寻欢作乐,只是像林辰疏这样被人明目张胆地曝出来的,大概就只有他一人而已。
果然,跟在彭知县旁边的两个人也略有耳闻,一人跟着笑起来:“我也拖京城的人打听过,此人据说确实很像娘们,无权无势没有立场,后来因给皇上挡了刀子,这才混了个六品的官职。”
第36章 林辰疏谁家儿郎【36】
他这么一提,和他并肩站着的人也跟着提道:“那他和皇上关系可不就非同小可了?林辰疏一个断袖, 会不会变成皇上的……”
当今皇帝刚刚上位不久, 过了一年也没有见其立后纳嫔。
说着,顿了一下, 三人心领神会,倒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藏在树上的陈殊皱了下眉。
衙内庭院里面的人窃窃讨论,三人眼神一个了然,最先开口的人已经笑道:“吕主簿, 这事情倒也未必向你说的那样, 这林辰疏挡了刀子才当上六品刺史,怕是皇帝也知道了这林辰疏的风评,嫌他留在身边碍眼, 这才将人发配到京外吧?”
科举进士进入前三甲, 一般都能在京中谋求个一官半职。像林辰疏这样刚上任、对皇上有恩,却又直接外派的极为少数。此事在京城的官绅圈子里都讨论了许久,更别提小地方的官员,说得也更是感兴趣。
彭知县也是听着笑过, 隔了一会儿, 他才将手中的鱼饵拍了个干净, 起身道:“话虽如此,但我倒觉得这林辰疏到我们青山当刺史, 像是皇帝别有用意,怎么看都像是冲着传闻中的那件事来的。”
提到“那件事”,县丞和主簿面面相觑, 原本的笑容都慢慢地缓了下去。
他二人皆是天阑知县的左右手,知县掌一方土地,主簿主文书从旁辅佐,县丞掌行政代知县行政,两人都知道那件事指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是我们这边出了事情?”隔了一会儿,吕主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林辰疏过来,会不会真查出什么?”
“都怪这曲乌凭、汤飚胆子这么大。”站在吕主簿旁边的县丞神色也不大自然,道:“彭知县,你说要是让林辰疏查出在我们的地方出了事情,我们该如何是好?”
两人都以姓彭的知县马首是瞻,陈殊目光落在这知县处,却听知县呵呵笑了声道:“你们难道真以为凭曲乌凭、汤飚这些山寨真的有胆量敢去动皇上的东西?这件事情水深得紧,林辰疏想查案子也不是那么容易。你们放心,再过几天自然会有人来应付他。”
他的声音传得清清楚楚,陈殊心中一动,却见隐藏在暗处的路七也是轻轻一动。
青山的案子涉及山贼和齐言储,如今山贼已经被解臻连根拔出,来应付林辰疏的,想也是齐言储派过来的人。
至于这些对话的人似乎还不知道汤飚等人已经出事,或许一方面是因为官贼有别,两者之间虽有联络但并不频繁,另一方面也很可能是路七暗中做了手脚。
吕主簿与县丞面面相觑,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忽地变得微妙起来。
“那我们……”吕主簿道。
“事到如今,我们不过是夹在当中的中间人。”彭知县哼了声,道,“若是林辰疏早到,我们自然要先稳住此人,不能让他查到曲乌凭、汤飚这些山贼身上,若是有应付他的人先到,那我们不如就来个隔岸观火,静观其变,若有机会,也可为那些人推一把,或还能博得那个大人的好感。”
曲乌凭、汤飚和天阑县衙一丘之貉,山贼被查出来,县衙也必然受到牵连。在亭内站着的另外两人很快明白了彭知县的意思,点头应下。
彭知县又让吕主簿提前准备好应付林辰疏的账目,让县丞统一好衙内口径,以防不时之需。
“还是知县大人想得周到。”吕主簿听得彭知县安排后,笑道:“你放心,我一会就交办下去,定让这林辰疏无功而返。”
“知县大人英明。这林辰疏好不容易博得一个六品官,怕是就要栽在这案子上头,这辈子都回不去咯。”县丞亦笑道。
完不成皇上交办的任务,定然会受到责罚。这次林辰疏过来,他们就是要他什么都查不出。
庭院里面的三人笑笑,又继续叨了几句,所聊的事情或与陈殊这个新要来的官员有关,但却再也没有多大关联。
陈殊寥寥地听了几句,便见得路七已经从暗处起身,离开了县衙后院。
陈殊也不再停留,翻身从树上跳下,远远地跟着路七,目光在其背后的包袱扫了好几眼。
路七却并未察觉,离开县衙之后转入集市,走进附近一家医馆,不过一会儿又带了一个老医师出来。
见路七身边有人,陈殊只得先放弃动手的打算,重新回到客栈的房间躺好。
过了一会儿,房间门被人打开,路七领着医师又来到了姬长明所在的房间。他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见姬长明还在床上睡着,暗中松了口气。
连续调养了好几日,姬长明的脸色还是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路七皱眉,又让重新请来的医师为姬长明把脉诊断。
新来的医师搭在姬长明手上的脉搏号脉许久,眉头却越蹙越深,很快又起身将手搭在姬长明的颈处切诊了脉搏,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
“医师,他怎样?”见医师的神情,路七忽地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听到旁边的人发问,新来的医师这才回切脉的手,询问道:“你之前曾说为这位公子请过医师,可否让老朽看看药方?”
路七闻言,很快将之前山羊胡的医师药方取出,递了过去。
新来的医师皱着眉看过原来的药方。
“医师,是原来的药方有问题吗?”路七见状,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