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可以衡量吗?
她在沉睡间,好像走进了三嫂合雪朝在信州大学的一堂讲座。
爱恨可以用数字表达吗?
可以的。
非常喜欢,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一般,喜欢
5,2,1,3,4
她在梦里疯魔了一样,跟着合雪朝念叨,慢慢地变成了四少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然后变成一句柔缓的,
“你算术很好。”
她从梦里惊醒。
靳筱这几日总做些奇怪的梦,兴许是因为换了床。《郁金香》的新刊发出后,她便搬到了周青的住所,有察觉的去靳家的旧宅寻她,早扑了个空,杂志社也不再去了,只电话联系几个编辑,因怕生什么额外的变故。
她从房间出来,便听见一些吵闹声,是前几日没有的,靳筱心下里疑惑,往前走了一步,从楼梯往下看,周家的客厅里,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提着一个行李箱。
是张熟悉的面孔。
那女子看了她,脸陡然白了,然后转了身,指向周青,声音都是抖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靳筱揉了揉眼睛,靠在一旁的楼梯栏杆,便瞧那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话渐渐的越说越冷,可没一个打算转身离开。
她觉得好笑,又听了一会,趁着两个人累了,有丫鬟上来递水,她才闲闲地冲那女子道,“怎么,你父亲没有给你定新的亲事?”
高姝菡抬头看她,一时竟语凝了,脸上的怒火却更盛了一般,倒是周青冲靳筱喊了声,“你不要逗她。”
靳筱笑了笑,转身回房间,走了两步,又往楼下望了望,声音难得带了笑,“我来避难来的,是你心上人仁慈,才收留我。”
她有点坏心眼地去看高姝菡脸上另一种意味的绯红,然后信步往房间走。
一个女子成熟,到底是从婚姻开始,还是从生育开始,她并不了解。吴珍妮想要用一本杂志,来教会许多天真的女孩子,如何和这个世界抗衡,倒显得她这个人,出身大抵优渥,过往又多半顺遂。
成熟和强大,往往是从失去开始的,失去最心爱的东西,想要追回来,想要掰开刽子手的手指。
这是个很好的过程,你会学会怎么爱别人,怎么守护自己珍惜的,怎么在风暴前的平静里,不把自己吓垮。
靳筱推开窗,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
很香,是夏日里晒干的栀子。
人总有办法去成全自己,不管是花,还是时间。
四少的案子,自那日后,又拖了数日,吴珍妮没有再找她,新政府也没有围堵《郁金香》杂志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这本杂志背后的关系太过复杂,还是一切另有深意。
靳筱浅浅啜了口红茶,她手上的戒指,是从前四少给她带上的那枚蓝宝石,那会她还不乐意带。到如今,她却愿意带了,到了这份上,她不仅需要一点念想,还需要这个戒指给她加一点气场。
一个少奶奶不一定需要戒指,可是一个想给信州城加点风浪的女人需要。
英国人是不大乐意这场革命的,因他们好容易同颜徵楠达成了某种协议,于是英国的报刊前几日又添了几笔,讲了讲韶关的舒家,同四少走的很近,而吴珍妮,正是舒家大太太的亲妹妹。
这份报刊到了靳筱手里,她那天早晨扫了几眼,又哧地笑出来。
“再让他们写下去,大家伙还以为四少同吴珍妮有一腿了。”
高姝菡看了她几眼,大抵也觉得数月不见,不过过去了一个夏天,她便已大不一样了。
曾经吴珍妮是她的偶像,可如今,靳筱仿佛已经抛却了所有的信念与情怀,以一种玉石俱焚的态度,只想做那一件事。
周青在一旁喝了口咖啡,“她丈夫可没有这么好相与的。”
她还要说下去,高姝菡却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去问靳筱,“你为什么要喊他四少?”
靳筱放下茶杯,“什么?”
“你们是夫妻,为什么要喊他四少呢?”
高姝菡被靳筱明里暗里嘲笑了好几天,似乎终于找到了她一点软肋,“这样听起来,做妻子和做婆子,有什么分别呢?都是喊他四少。”
“哦,我也不晓得,”靳筱有一点不耐烦地摇摇头,“下回我问问他,他喜欢我叫什么,我再改罢。”
她这几日脾气坏的很,连着几天一点音信都没有,让她的耐性越来越低,从一开始报刊的几篇猛料,到现在时不时地含沙射影,好像对方也在看她到底还有多少把戏,什么时候黔驴技穷。
靳筱几乎可以看到一张模糊的,冷笑的脸,让她的心里越来越不安。
她开始自虐式地吃从前四少让她吃,但她不喜欢的东西,好像是一种畅快的缅怀。周青有时候看到她大口大口的将炖胡萝卜往自己的嘴里塞,会制止她,可是她还是硬着头皮要把它们吞下去。
她得吃东西,甚至要运动,要健康地活下去,只有这样,才会有希望。
“你不吃的话,夜里瞧不见怎么办呢?”
四少曾经笑着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