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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头一天联系好了旅行团,第二天四点多就有车来接我们,不知道是忘太大还是把这太平粉饰的太好,上演了一出昨日一觉泯恩仇,把这第二天彻底当成了另一天。
车子平缓的往泰山行驶,我这昨天没睡好今天起好早,就歪在苏亚文肩膀上一路哈喇子流到了泰山脚下。人也算是多了,黑压压的一片往上走,就算再美的风景看到这场面也打折不少,我不禁为这美好的大自然一悲,顺便再骂骂这嗖嗖直往人衣服里钻的山底小凉风,我这胳膊上顿时被冻得汗毛直立。
苏亚文看了看下面,说:“你在这等着,我去买两件衬衫去。”
我这一看,下面还真有认准商机卖大衬衫的,赶紧说:“快去快去”
他转身下去,我就抱着胳膊等。忽然,肩膀上一沉,我这心一动,有人对我毛手毛脚这回头一看,嘿,还真是只毛手,这汗毛长的都能当手套用了。是一老外带着灿烂的大笑脸冲我乐,我也笑了回去,他收回手几里哇啦的说了一大通。
好几个单词都特别熟,可是是真不懂,我只能表情不变冲他继续笑。
估计是看我听不懂,他又几里哇啦了一通,我再接再厉接着笑。
后面一对学生情侣过来,那女孩子落落大方的接过话,虽然口语不太流利,表达也有些生硬,但是俩人这么指手画脚了一番,那老外还是很满意的走了。
对于这对小情侣,我表示了由衷的赞赏:“好样的,给咱们中国人长脸了啊”
他们也挺不好意思:“没事,我们也当是练了口语了。”又看我:“看你们样子也是学生,也是跟我们一样逃课趁着不是旅游旺季来爬泰山的吧。”
“我们”我一回头,就看到苏亚文拿着两件衣服冲我乐呢,看到我看他就慢慢走了过来。
我掐他胳膊:“你是从刚刚就站在那了吧,你说你一正牌海的就好意思看我一土鳖在这丢人啊”
他但笑不语,那对小情侣倒是帮他开脱了:“其实也没什么丢人的,我们正好是英语专业,今年都大二了才勉强能跟他对上话,你听不懂也很正常。”
他这话一说,我斜眼一瞅苏亚文咧的大大的嘴角
更丢人了
那对以解围为马甲打击为真身的小情侣终于是走了,我拿过苏亚文手里的衬衫穿上,虽然是麻木的,但是的确温暖了许多,两个人就开始往上面爬。
天没亮,周围黑乎乎的一片,虽然山路外面偶尔有几盏灯,也不太明亮,只能跟着人潮往前走。可是依然得牵着手,一来防着被人群挤散了,二来万一踩空了也能拉着。这么爬了有快一个小时,我终于阵亡了,自暴自弃的往路边一坐:“走不动了。”
他就催:“都已经到了这了,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我耍赖:“那你背我。”
他答应的很爽快:“好。”
这下换我愣了,这漆黑山路又不是平地的
他笑笑,拉我起来,山林稀薄的雾气中眼睛黑亮透着一种坚定:“两个人的路,你累了,就趴在我背上让我背着你走,反正总是能到终点的。”
我觉着这话很有哲理,可是既然他心甘情愿挨我就厚颜无耻直接扑上去了。
就这么趴在人垫子上颠了一会儿,我觉着过意不去了,就说:“看你体力劳动挺辛苦的,要不我这一半调子文艺青年给你吟诵一首我自己刚创作的诗歌”
他说:“好。”
我长长吸了口新鲜空气,饱含深情朗诵:“远看成岭侧成峰,高低正斜各不同,不识泰山真面目,皆因身在此山中。”
他琢磨了一会儿,说:“不对吧,这是你原创的吗,我怎么听着这么熟呢诶,这不是苏轼写的吗”
我仗着体位优势拍他肩膀:“怎么这么不识相呢,我说了是原创当然原创了,可能以前看过苏轼那首诗,所以一不小心受了他影响,但是依然不影响我原创的质。”
他摇头:“你这影响可真够大的,大体没变就给抄过来了。”
我恼羞成怒:“什么叫大体,他写了岭写了峰,写了不识真面目,后人就不能写了按你这个说法滕王阁序和兰亭集序还是抄袭呢,那么多武侠都掉山崖什么的不是更抄袭了再说了,你跟苏轼亲还是跟我亲啊,连这点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觉悟都没,你还怎么做我亲友团呢”
他哭笑不得:“行,行,你们这最多也就算是文风有相似。”
孺子可教,我赞赏点头:“这还差不多,明着说吧,我就是以此诗向伟大的苏轼先生致敬的。”
他也跟着起哄:“你也太谦虚了,就你这艺术造诣哪用跟他起哄啊,没他你照样光耀千古。我现在甚至觉着他也就是比你早生了几百年,不然肯定也是你烈日炎炎下一抹微弱的小光芒来者。”
我几乎要热泪盈眶,两只原本环在他脖子上的爪子忍不住拍了拍,你真是太有才了
他还是比较谦虚的,不以我鼓掌喜,只是喃喃了几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问:“你念叨什么呢”
他跟猜谜似的:“我是在想,现在究竟是我在庐山里还是你在庐山里呢。”
我深深不齿他的智商:“咱们谁都没在那,咱们都在泰山上呢”
他愣了愣,随即也笑了,笑得尤其欢畅,欢得都把我惊了一跳。
正想问他抽得是哪个方向的风,山顶就已经到了。我从他背上跳下,拉着他挤到一个好一点的位置,仰头看天。
适才还是墨般漆黑的天空已经渐次亮了起来,欣喜的是,日伯伯不负众望没让我们久等就就始出来了。
那一轮光芒初初滑过海平面的时候,无论怎样的词语都形容不出那一种气吞山河的磅礴气概。在这样鬼斧神工的大自然面前,人有多么渺小,那些我们为之疯狂的名与利在这一瞬间变得令人嘲讽的可悲。心里不止是赞叹,还有悲伤,因为知道它太短暂,只有这一瞬,更为了它的美丽,那种恨不得化身其中的感觉让人无望。
可是也不仅仅是无望,在这一副天赐的画面前,所有的喜悲似乎都化作虚无,而在这一瞬间,又仿佛所有隐藏在心里最深处最细微的情感都溢出了口。我紧紧地,只能紧紧地用了全部力气抓着身边人的手语无伦次着,声音都激动的颤抖:“你看,这有多美真tm美,是不是是不是总经理”
一只手按在我的手背上,苏亚文回头看我,声音异样的平静:“秦卿,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茫然回头,他脸上被蒙了一层似金似红的晨光,灿烂得夺目,可是他的眼像是最深最沉的一潭寒水,只是平平的问我:“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叫了我什么”
上午十点三十五有一班回去的火车,我坐在靠车窗的位置,旁边是一个母亲带着三四岁的孩子,那孩子不知道为了什么一直哭闹,高亢尖锐的刺耳。在站里车帘是不能拉的,外面一张张或焦急或空洞的脸孔都匆匆来过,可是没有他。
他说了不要说再见,他说了永远不想让对方看到彼此的背影。
他说到做到,果然没有来。
车上的人渐渐安顿了下来,喇叭里甜美的女声提醒我们火车即将开动。
最后一次望向窗外,我还是看见了他,那个熟悉的背影在人潮的后面。
他真是说话不算话。
是他说要这样一直走,不要迷路。可是他又说,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才是让我迷路的岔口。是他说我走得累了,他会背着我走向终点。可是他又说,其实有些事越是努力反而越事与愿违。
他说:“你一直在庐山里,我也想陪你在那里,可是总是有日出能驱的散迷雾,我不想你将来后悔,不愿你将来怪我。”
他说:“这些天我已经一点点的看明白,已经一次次的看清楚,所以不要这么残忍再让我亲口说出这个事实。”
他说:“趁着那个人还在原地等你,趁着来得及回去找他,不要像我一样。”
他从来都说话不算话。
他从来都在撒谎。
两年前,他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