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開始微微的啜泣,繼續說著,“一段時間後,小文有時情緒精神會怪怪的。後來我們發現,她白晰的手臂上怎麼會有一排排的針孔? 原來她在打毒品!! 她說是男朋友要她體驗一下,什麼叫做是”可以飛上天的快感”。我跟爸媽都快要瘋掉了,我們規規矩矩的家裡,怎麼會出了個用毒品的?! 我們要小文跟他斷絕往來。不過,小文還是會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溜出去,回來的時候又恍恍惚惚的,免不了又是一場吵吵鬧鬧。我們全家為了這事都快崩潰了。還好,她男朋友後來也不想理她,拋棄她了,這段感情才勉強結束,小文還為此哭了好久好久。那男生再也沒有打電話來,倒是藥頭三番兩次來找,想賣毒品給她,陰魂不散的…我們只好搬家,換家裡電話,藏小文的手機,想辦法切斷她與所有朋友的一切往來…”
我想,在小文這個愛做夢的花樣年華裡,運氣不好,遇到了不該遇到的人。
我們走回小文床邊,她正在看的的電視新聞裡,播報著某名門閨秀要嫁入另一豪門的新聞,冠蓋雲集,政商名流們都祝兩家連姻百年好合等等。我自己酸葡萄的想,廢話,如果連姻都能像他們集合起那麼多億的家產,大家都能百年好合。
小文看著畫面,則是略低著頭輕輕笑著,說,”這新娘長得跟我好像啊!”
我說,”嗯,的確還蠻像的,連年齡好像也差不多。”
小文一邊看著電視新聞畫面的流轉,順著婚禮的進行,瞇著做夢般的眼神,繼續說,“我也好嚮往有一天,我能像有錢人或是有名的人,在婚禮當天打扮得美美的,有氣質,很優雅的走出來拍照,和善親切的跟大家微笑,接受社會各界的祝福,會有媒體搶著拍照,會有許多鎂光燈一陣陣把臉照亮,然後坐上豪華加長型禮車,載著我和我要愛一輩子的真命天子,開始要去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永遠永遠…”
聽著她的少女夢,我想到躲藏在她體內的愛滋病毒及c型肝炎病毒,以及她還沒能克服的藥癮,不由感到一陣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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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接到佑瑋的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垂頭喪氣的語氣,一點也感覺不到之前的那股自信滿滿。
“醫師,我明天不會過去你門診了。我們被抄了…都是那個笨藥頭,被盯了也不知道,害了我們一整窩…法院已經裁定了,明天檢察官就會把我移送去勒戒…”
“喔? 那,那,你多保重…” 這時我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這樣,他在土城看守所,再次經歷了他最害怕的戒斷症狀。可能由於他有不錯的職業,也還算有相當的社會地位,又很懂得適時表現他的悔意及不再犯的決心,他很幸運的被評估為”無繼續施用毒品傾向的初犯”,獲得不起訴處分而被釋放了。檢察官告誡他,如果再犯,可就有得坐牢了。
佑瑋打毒品的事,在圈子裡漸漸傳開了。他的同行朋友之中,有在”用藥”的人其實也不少,大家對於這種”紓解壓力”及”找尋靈感”的方式並不陌生。不過,當他及藥頭一起被警方查獲之後,同行朋友們就開始一一走避。他開始老是抱怨, ”或許是怕受到我的牽連吧!? 這些沒有義氣的傢伙! 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
尤其是被公司開除後,他開始憤世嫉俗,連本來要跟他共創品牌的一位長年搭檔,都不願意再跟他合作了。他所能做的,還是只能抱怨,”說的好聽! 說什麼我們所要推出的,不只是一種服飾或一個品牌,而更是一種新的生活風格,一個新的時尚藝術…根本都只是一羣勢利眼…什麼東西嘛…”他之前八面玲瓏的人際關係一下子崩盤。
而且,更慘的是,他失去了收入來源。雖然他之前的收入頗豐,但是因為之前不斷買毒品 ”來刺激靈感”,所以也沒存下多少錢;雖然還夠三餐所需,但是,不夠錢買海洛英了。漸漸的,一方面找不到工作,一方面閒得發慌,佑瑋心裡又越來越癢。雖然身體似乎已能脫離對海洛英的依賴,不再有戒斷症狀的出現,可是,在這苦悶至極,懷才不遇的日子裡,內心不斷的受到那飄飄欲仙,極致快感的呼喚,那越來越強烈的呼喚…那種快樂,他懷念極了。於是,他把僅存的愛車賣了。在人生一團糟的某天裡,他終於拿起了電話,打給了藥頭…他的人生就這樣再次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