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熹下楼时,觉得今日的「六尘」格外吵闹。叽叽喳喳全是孩童笑闹,大人呵斥的纷杂声。
是方玲珑把笑笑和小湾从福利院带过来「六尘」玩了。
方玲珑是福利院的老师,顾熹听阿佑说她行政权力也很大,连院长的决策她都能干涉。
至于为什么她独独钟情笑笑和小湾,听说这俩孩子的母亲是她旧交,临终前托她照顾yòu_nǚ们,因此方玲珑就像带自己的孩子一样,时常把笑笑和小湾带来「六尘」。
笑笑已经上幼儿园,很会说话了,自宗信表露出要收养俩孩子的意愿之初,她就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要喊宗信“爸爸”。
方玲珑便顺水推舟,一直教牙牙学语的小湾也叫宗信“爸爸”。
宗信被俩孩子团团围绕,难得有些手忙脚乱。
顾熹倚着栏杆看了会儿,被底下一派和谐的氛围搅得心绪不宁,抱胸回头,跟素颜刚醒的余瑜正面撞上。
“啊!”余瑜跟见了鬼似的捂住自己的脸,“我还以为外面没人呢,出来看一眼,就被你瞧见我素颜了!”
顾熹被她念念有词的“好丑好丑”逗乐,提步上楼,坐在三楼大平台的太阳伞下晒日光浴。
阿佑的服务意识总是那么有高度,顾熹才坐下没多久他就端了杯西柚汁前来献殷勤,“小嫂子,你先解个渴,早午餐想吃什么我帮你带话给九哥。”
顾熹没回话,遥遥指着远处一片草地问到:“阿佑,那边是什么?”
阿佑目力极佳,很快答:“那是芦苇地,现在正在开芦花。”
“芦苇和芒草有什么区别?”
阿佑没说话,一道更富有磁性的男声取而代之:“芦苇喜湿,坚韧,叶片锋利。芒草则大多生于向阳开阔的坡地上,长什么样你再清楚不过了吧?”
顾熹转头,阿佑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来人换成了宗信,斜倚在玻璃推窗上,含笑看她。
顾熹仓促握起那杯西柚汁,抿了口躲避他灼热的视线。宗信非得跟她挤在一个躺椅里,反正她肯定推不开他,就自然把他当成人形靠枕。
“你是真的很喜欢笑笑和小湾吗?”
“嗯,多可爱的小女孩。”
“那你还是想要收养她们吗?”
宗信缄默半晌,顾熹自顾自说出自己的疑虑:“她们现在已经习惯了方玲珑,如果你真的要收养她们,那她们势必要改口叫我‘妈妈’……我自诩少不更事,恐怕难以肩负重任。”
人都是自私的。顾熹想得很明白,她太年轻了,做母亲哪怕是自己的孩子,怀胎到养育,从头开始学习都定然会犯错,何况半路接手两个孩子。
单凭这点,就足以把她跟方玲珑之间的敌意忽略不计了。
宗信久久没有说话,他神色凝重地沉浸在思忖中,顾熹知道他在认真考量她说的了。
不知为何,她兀自松了口气。
为了活跃气氛,她对着山野中的红花纤指一点,考他,“那个红色的又是什么花?”
宗信摸摸顾熹毛茸茸的发顶,“我下午带你去那儿玩,你就知道了。”
饭后宗信带顾熹去了蛇腰茶园,那里的冬樱花开得正盛,同行的还有阿佑、方玲珑和笑笑小湾。
茶园中有一处小亭子,屋檐下没有旁人,宗信也没打算瞒住方玲珑,直截了当告诉她,“方,我跟顾熹前段时间领证了。”
方玲珑端茶的手一顿,继而反应极快地莞尔一笑,“也是,你欠顾家的嘛!”
宗信不悦地蹙起眉头,“不是,我娶顾熹是因为我喜欢她,跟顾家没有关系。”
“哦?”方玲珑搁下茶杯,“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放弃了顾家的继承权从云州逃回来亏欠了你爷爷,才想着弥补他一桩心事,便就娶了那童养媳。”
“砰!”
宗信把茶杯重重摔在桌面上,“我不欠他顾股忠一丝一毫!也不欠顾家!”
方玲珑冷嗤,泠然凝成一句好似冰箭的话:“那你不欠念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