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去三教的路走到一半,谢昭棣猛地想起好像忘带英语课本,自己是倒数第二个离开宿舍的,杨娉婷应该还在屋里,不过她不想麻烦别人,于是掉头折返回宿舍。
一只脚堪堪迈进三层,她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声刺耳又熟悉的尖叫声,一群人密密麻麻地围在某个宿舍门口,个个伸着脑袋往里凑,与此同时屋内不断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咒骂,场面着实有些吓人。
操,这他妈好像是她们宿舍?!
谢昭棣飞跑过去,随手拨开围观人群往里瞧,只见一位臃肿富态的中年妇女右手用力扯着杨娉婷的头发,左手掐上她纤细柔软的脖子,力气大到似乎下一秒杨娉婷的脖颈就能被折断。女人手上狠辣,嘴里也没闲着,“小婊子”“狐狸精”“小骚货”诸如此类恶毒的谩骂像机关枪一样狙击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杨娉婷。
一把丢下背包,谢昭棣转头冲进卫生间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水声再大也还是盖不住杨娉婷的哭喊声,听得她心烦意乱想打人。
这破宿舍从里到外除了水压足没别的优点,一个空盆没几下就被接满,谢昭棣用力端起满满一盆的水,三步并作两步溜到两人身后,卯足劲猛地把水泼下去,这次尖叫声换成女人的,她嗷地一嗓子像是被斩断脖子的鸡——
“要死啊!!”
谢昭棣没理她,而是甩甩被水浇湿的手,冷若寒冰地朝门口的围观者威胁道,“好看么?再不走我连你们一起泼。”
顿时作鸟兽散,空气也变得安静,只听得到落在地上的滴答水声。
女人显然是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她怒气冲天,指着谢昭棣的鼻子质问道,“你他妈谁啊。”
“嘴巴放干净点。”谢昭棣丢下盆,一把把杨娉婷拉到身后,大声道,“我是她舍友。”
“你谁啊。”
“我是谁?”女人冷笑道,“让你背后那个小骚货告诉你呗。”
“来,小骚货,告诉她——”
“我说了,你说话干净一点。”谢昭棣推开女人指向杨娉婷的手指,厉声道,“要说就说,不说就滚。”
“嘿,我说你算哪根葱啊。”
谢昭棣没搭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算报警,手指迅速敲着键盘的同时不忘威胁她,“刚才你的所作所为都被门口那帮人拍下来了,看你穿得这么体面想必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恐怕不想因为这种事而闹到警察那里去吧。”
“呵。”女人听罢偃旗息鼓,然而态度依旧嚣张跋扈,“你这个舍友哦,别看年纪轻轻,早早就勾搭上我老公做了小三儿。你说就这种道德败坏不要脸的贱人,我不该给她个教训么?”
“就算是要给她教训,那也是法律应该做的事,而不是你。”谢昭棣紧紧抓住杨娉婷的手,不卑不亢道,“如果以暴制暴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这个世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你一口一个‘勾搭’‘不要脸’,难道出轨是一个人的事么?首当其冲应该被声讨的是你的丈夫,你理应去激情谴责他,而不是在这里对一个女孩子大打出手。她固然有错,难道你的丈夫就是清白的么?”
“……”女人怒极反笑,“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啊你,就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我是不知道。”谢昭棣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强硬道,“我只知道任何时候暴力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真的报警了。”
许是被谢昭棣凶狠又无畏的眼神震慑到,女人懒得再计较,冷哼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临走前装模作样地抛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谢昭棣不知道这个‘你’是说的杨娉婷还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何抖得这样厉害,更不知道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掺和进去这么一件破事儿。
她其实很怕。
她怕女人不依不饶冲上来打她们,也怕自己三言两语激怒女人给杨娉婷带来更多祸患。
最怕的是那颗圣母心,原来它依旧热烈地跳动着、泛滥着,从未死去。
她是如此痛恨自己,直到——
“谢谢你昭棣。”杨娉婷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