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自创的一套对话方法,小时候两人都不爱练功,习惯了一个休憩一个放风,有时候会在天枢和摇光的眼皮子底下使坏,就用的这种小动作。
红妆瞄着两边,确定没惹注意后,点了点头。
【他失忆了?】
红妆咬着牙,又点了点头。
小哑巴笑了,【你那时费劲从棺材里跑出来,就是为了找他?】
红妆快要不想理他,但还是无奈地颔首。
小哑巴比划:【看你瘦成这样,傻丫头。】
红妆悄悄将手掌放到桌上,手指快速动作:【他失忆了,我有什么办法。】
小哑巴:【失忆了又如何,你要乐意,我替你给他种个蛊。】
红妆皱眉:【你想干什么?不许胡来。】
小哑巴笑得邪恶:【反正他不是失忆了吗,再给他下个蛊,让他干脆全都忘记了,一切推倒重来,你想让他成为什么人,他就得成为什么人。】
红妆的白眼要翻到天上:【不劳你操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小哑巴:【好心当成驴肝肺,臭丫,看以后还理不理你。】
红妆瞪他,讥诮地哼出声。
这一下,把一桌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红袖从刚才就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到眼底,眼中浮上了然的笑意,待再看对面与她相谈甚欢的男人,不知何时面色已经冷却下去,抱着手臂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刚才红妆和小哑巴的动作那么大,表情变得又快,即便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怕是也惹了他心里不痛快。
这个季三公子,没有红妆表面说的那样失忆了就无情。
看红妆还愣着,小哑巴幸灾乐祸地直接比手势:【傻丫头,你家小相公吃醋了,还不赶快去哄哄,没看人家脸上都写着‘快来哄我’吗?】
红妆这才傻乎乎地看过去,可季寒初脸色分明未变,还是那副温柔模样,站起身向他们拱手行礼,说:“夜深了,我先告辞了。”
红袖点点头,他便转身推门而去。
红妆急急地追上去,“诶,季寒初……”
可他根本不停下。
不仅不停下,还更快地去了自己房间,让红妆想多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傻傻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呆呆道:“季寒初,你怎么生气了?”
没人回答。
红妆又说:“小哑巴是天枢师伯的徒弟,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吃季之远的醋就算了,怎么连他的醋也吃,好不讲道理。”
是啊,好不讲道理。
隔着一扇门,季寒初低下头,果真是不讲理,绝不是季三公子一贯的做派,他何时也变成这样了?
可是你听听她说的什么,师兄师妹,从小一起长大,亲如一家……
谁要听她说这些。
季寒初苦笑,真想打开门问问她:你平日不是最喜欢说喜欢我吗,那股子直爽劲去哪儿了,怎么现在要你说,口口声声讲的全是小哑巴如何如何好?
他把门关着,逼自己不去想这些,可心头的气堵得越来越盛,越来越闷。
说话啊。
继续敲门啊。
怎么就走了呢。
她那么真切的感情,怎么连他生气了都感觉不出来,怎么连来哄哄他都不乐意?
这感觉很不好,很糟糕,却又那么似曾相识。
红妆。
红、妆。
这种感受,久违了。
这种看着自己沉沦进沼泽也无能为力,这种被道德拉扯着撕裂着,这种仿佛站在荒原里与自我挣扎、讲和、妥协的感受。
他曾经有过的。
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