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到的第一户，是林大妈家，家里刚修了新房，也响应政策拆了老房子，刚踏进院子里，安西就扯着嗓子喊道：“林大妈，你在吗？”

自从下了村，安西练就一副好嗓子，毕竟在这里喊两声比打电话更实在。

“诶，我在我在。”林大妈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不一会就见林大妈探出头来，眯着眼笑道：“是安书记呀，快进来快进来。”

林大妈是个爱整洁的人，虽然衣服有点旧，但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添置的新家具也摆放的整齐有序，林大妈拉着安西进了里间，里间是厨房和餐房，餐房里安了一个烤火的炉子，炉子上煨了一罐中药。

“林大妈，您是生病了吗？”

林大妈端着一盘花生核桃放在桌子上道：“安书记，你吃点东西。”

“也不是生病，只是最近老做噩梦，睡不好。”

安西去掉手套，靠近炉火，炉火印着安西红彤彤的脸：“那林大妈，你把吃药的发票留着，以后可以报账。”

“我没有发票啊。”林大妈道。

“您不是在医院里找的药吗？”

“不是，这药是李算子给我弄的，他说我得罪了牛头马面，所以我才睡不好的，有小鬼作祟。”

安西越听越不对，牛头马面？小鬼？这不是封建迷信么？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信这个，安心铁青着一张脸道：“林大妈，你怎么能信这个？”

林大妈看着安西的脸色越来越青，关心道：“安书记，您没事吧？”见安西没有反应又说道：“怎么，这药有问题？”

安西摇摇头道：“药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是，大妈您怎么能信鬼神呢？”

“李算字说的很对啊，我确实睡不好，梦里梦到好多人要打我。”

“这些是您压力太大造成的，您不舒服应该去医院。”安西说道。

林大妈变了脸色道：“医院？医院多花钱，李算字帮我驱走了鬼，我觉得挺好的呀”林大妈笑着道。

“他怎么帮你驱的？”安西问道。

林大妈伸出手腕，只见手腕上系着红线，线上穿着几瓣蒜。

“就这样？”

“他还和鬼神沟通了呢，说以后不来打扰我们家”林大妈显然很相信李算了，提起他眉眼里多了几分色彩。

安西扶额，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种情况呢？看来还是他们工作做得不够，要加大宣传才行，安西拉住林大妈的手：“大妈，其实您这个就只是忧思多虑，压力大了的原因，只要开心，不吃药就好。”

“咦，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李算子说了，如果不是神仙显灵，我是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的。”林大妈瘪着嘴，连连摇头。

“大妈，你看我们村不止是你住上了新房，其他人也住上了，这是国家的政策，你看钱是政府出的吧，地是政府出的吧。”杨大妈点点头，安西又道：“既然这些都是政府出的，和神仙有什么关系呢？”

杨大妈斩钉截铁地说：“有关系，神灵不保佑我们，政府又怎么会管我们呢？”

安西继续道：“我们区有几千人修了新房，全市有几万人，全省有几十万，全国有几百万，这么多人神灵都能眷顾吗？这都是国家拿出钱来让大家住新房，走新路，大妈，你应该相信政府，相信国家。”

安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规劝并没有说动林大妈，反而被林大妈撵出门，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安西听到林大妈的抱怨：什么书记，跑来说三道四。

安西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悲哀，她实在没想到，在如今的社会，居然还有如此相信神鬼之说。

“你的手套。”林大妈忽然打开房门，把手套扔到安西身边，还未等安回话，又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安西站在院子，望着连绵起伏的大山，不知道这些大山里还有多少像林大妈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