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还隐隐传来女子问他怎么喂孩子的呼声。乐令往下看了一眼,剑光却仍是稳稳地指向罗浮,毫无停留之意。
不就是没长牙么,把辟谷丹化在水里喂他,足以充当奶水了!
飞到中途,湛墨忽然哭了起来。乐令早有预料,自信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碧葫芦,又从法宝囊深处找了粒辟谷丹,投入葫芦中摇了几下。那葫芦是他早先预备下的,里面的水是他自云海中收集的,至清至净的无根水,给这么小的婴儿服用正合适。
他将湛墨摆弄到头上脚下的姿势,然后硬把葫芦嘴塞到他口中,微微将葫芦肚儿上提,里头的药水便顺着湛墨的嘴角流了下去。他的哭声犹未止歇,手脚胡乱在空中蹬动,将乐令的衣襟和大袖都染得一片湿淋淋。
不过……这水应该是凉的才对,怎么觉着有点温热呢?乐令一手握着葫芦一手抱着湛墨,忙乱地倒了几回手,才终于发觉,那温热的水不是从葫芦口中倒出来的,而是从湛墨身下排出来的……
好在身上的道袍是不透水的。
他毫无慈爱之心地把小小的婴儿扔在空中,自己拿了另一葫芦水冲洗双手和衣裳,然后扯下湛墨身上已湿透的裹被,翻出自己之前买的道袍,将他重新包严实了。
这一回喂水的失败严重地打击了乐令的自信,他觉着湛墨会尿到他身上,都是辟谷丹的副作用,才让这么一条修为不俗老蛟忍不住凡俗之欲。为了解决这种尴尬,他老老实实地按落剑光,找到了一家农户,抱着湛墨问那家女主人:“这位夫人有礼了。贫道今日刚收了个弟子,却没有合适的东西给他吃,愿向夫人借些乳水来喂他。”
他转世到秦家时,生母难产而亡,自幼便是吃牛羊乳汁长大的,当时仿佛……不会随意小解?这农家也养着牛羊,若从这里装几葫芦牛乳,也尽够湛墨吃到回山了吧?
那妇人看他一个道士抱着个才出生的婴儿,开始时真当他是拐卖孩子的。可见他一身清华气度,俊秀得有如神仙中人,便又把他的身份从拐子翻成了不幸死了妻子的火居道人。于是羞答答地找人要了碗羊奶给他,半遮半掩地说道:“小女愿意帮道长抚养这孩子,只盼道长不弃,就在我家住下吧。”
乐令拿勺子舀了羊乳,一口口喂着湛墨,压根也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这回湛墨乖乖地吃了奶,既不哭也不尿,使他信心大涨,觉着羊奶甚好,喂了以后就能让湛墨懂事了。
湛墨吃着吃着便睡了过去,口水亮晶晶地拖了一脸,沾得乐令满手都是。他又连忙施法除去这些口水,抱着婴儿匆匆去买了羊,也不避讳这些凡人,就带着人和羊一同驾剑光离开。
又飞了不过一两个时辰,湛墨身上居然又流下温热尿液,还有一股恶臭从包着他的那件道袍里透出。乐令这回是真的变了脸色,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他的湛墨虽是真龙转世,眼下这身子却还是肉体凡躯,凡人该有的这些毛病是一样都不会少的……
他既不会应付,也不愿把湛墨再扔回凡间。想到婴儿长大也只要三年光景,他终是下了决心,狠狠咬牙——待回到罗浮,去叫池煦帮着想法吧!反正他将来要当掌门,湛墨这些年都要随自己在罗浮呆着,也算是半个罗浮弟子。
96、第章 ...
陵阳殿寝殿之内遍镶珠宝,夜里虽然不点灯烛,幽幽宝光也足以照得殿内人物纤毫毕现。云铮白嫩的肌肤在这幽光映照之下,更闪着几分丰润的光泽,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令人不忍释手。
隐在双丘之间的那片温柔乡更是热烈得远胜平常,随着秦休怒张的尘柄出入,温柔地包覆其上,将点点精纯真炁化作清露滋润其间,透过肌肤补益其身。而秦休自身元精,竟似完全不计损耗,失去一分,便在他体内又补回了三分。
这样哪里还有双修的样子,公然就是邪魔外道才会运用的双峰采战之法。
秦休于采补一道颇有些经验,元精一旦入窍便知道云铮那里弄出了蹊跷。雨散云收之后,微皱着眉头,带了几分责备和关切问道:“咱们两人在一起多少年,又是正式合藉的道侣,你又何必学什么采战之法……这是邪道所为,于你修行亦有不利,不该用的。”
云铮脸上的潮红更深了些,向着他慵懒地笑了笑:“有什么不该的,那老魔以前不也给你采补过?我才是你的道侣,他能做到的,我自然也能做到。这些日子我一直不曾陪你,就是为了今天给你个惊喜。”
他的态度十分自然,就像是在单纯地讨好秦休,除了略有吃醋的嫌疑,绝无半点勉强。
秦休倒也习惯他时不时就把乐令拉出来说道。两人当出是合力杀了那老魔,事后也常常提起此事,并没因他生出什么芥蒂。这回秦休也不做他想,只是将云铮揽在怀中,又殷殷劝说了一回:“这样采补对你修行不利。你好容易才将元婴移至中府黄庭,该以稳固境界为重,不必急着帮我提升修为。”
云铮在他怀中轻轻扭动,狡黠地笑了起来:“你这些日子俗务缠身,修行进境还不及我快,我怎么舍得不帮你。反正双修也是修行,采战也是修行,只要我愿意,别人管不着的。”
他一翻身就钻到了秦休怀里,勾得秦休放开一切说教,重新投入到采战丹法中。
难得云铮这样懂事,这样关心自己,秦休心中也是一片柔软,把之前因为和乐令比较,而对他生出的些微不满都抛到了脑后。
既然秦休也放开了采补,就不像之前云铮单方面行此术时一样,只能采得他送出的那一点元精,而是将他体内精炁一并吸而纳之。
只这一回云雨,秦休体内的精炁便骤增了数分,全身都沉浸在精纯元炁之中,元婴亦沐浴得明光灿灿,修为隐隐又有上升之势。他沉醉于采补之后的清朗适意中,却未曾发现,随着那道精纯真炁一同进入他体内的,还有一丝与那真炁混为一体、几乎全无分别的异样气息。
云铮半倚在床头,含笑看枕边人赤精着身体盘坐入定,心底最深处却满是悲凉。
在这次采补中,秦休受了多少益,他就受了多少损失,经脉中精炁神为之一空,这么倚躺着都觉得疲累难当。他开始单方面行采补时还有一丝“宁可将真炁送给秦休,也不叫那个控制自己的老魔占了便宜”的快意,可是秦休配合他共行采补时,一股悲凉和委屈却按捺不住,在他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
秦师兄明明知道采补对他身体有损,为何不顾他的功体,直如掠夺一般强取他体内真炁?他自愿贡献功力是一回事,被人当作炉鼎使用却是另一回事。几百年的绵绵情义,被这一回掠夺就撕开了道口子——原来他对秦休,并没有那么不计得失的痴恋……
一股恨意从他心底升起,却又不知该恨谁。是秦休对他不够爱护?是他自己太过虚伪,连一点精炁都不舍得送予道侣?不……这不是他们的错,都是乐令那老魔将他变成了这人不人魔不魔的样子,他才会生出这些阴暗念头!
再怎么唾弃乐令,他还是无法隐藏对秦休的失望,过不上几个月,便借口清修搬回了明性峰。洞渊真君全不问他为何回来,只是在见面之后便将一脸喜意化作震惊,极为罕见地板起脸问道:“你的身子怎么会叫人采补过?”
云铮满心委屈,恨不得抱着师父痛哭,将自己落入魔修之手的事都说出来。可是魔种禁锢之下,他不仅说不出这一切,反而若无其事地含笑答道:“我与秦师兄本是一体,就是叫他采补了,将来他修为高了,自然也能带挈我,师父不必担心。”
洞渊真君气得脸色都发白了,一掌便将座旁的玉桌拍散:“什么叫他修为高了带挈你,现在你的修为就比他高!他的元婴还在玄关祖窍,五行精气锻炼元婴这一步还没完成,你却已移宫到了中府黄庭,只要冲破上关,就能阳神出窍了!”
洞渊真君从不曾对爱徒说过重话,但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被秦休迷得毫无理智的模样,气得心口都发疼:“我当初知道合道无望,才舍下元精,生了你这一点骨血。当初是碍着华阳老道是非多,不曾在众人面前宣布你的身份,可是这些年,我在你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我这些年辛苦经营明性峰,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好,什么都给好旁人,徒弟也全不上心,前些年还为了讨好姓秦的,要把他的族人收为真传弟子……”
云铮只想抱着他倾诉委屈,可双唇张开后,却是不由自主地说起了别的:“师父不知道宋崇明的来路。若非弟子前几个月在华阴城外发现了他的真正身份,及时下手诛杀,咱们明性峰都要被他变成鬼域了!”
洞渊真君的神色一变,将教子大计暂时按在一旁,先问起了宋崇明的事。云铮当时已被炼成傀儡,并不知道那件事的究底,却不妨碍他口中吐出活灵活现、有如今见的描述:“他和太华宗那件事时,潜入罗浮的李含光是一类人,咱们都给他瞒过去了。若不是我到华阴城那边借水脉炼制法宝,正巧看到他和一个同类鬼物见面,也想不到他的身份。”
他把当天的情形略加改动,隐去了池煦和乐令的存在,重说了一遍,哀哀叹了一声:“我还派他去找谭毅,原来谭毅就是被他那个同伴杀的。此事绝不能叫外人知道,不然咱们明性峰的声誉都要被他毁了,师父这些年的经营,怕是轻轻巧巧就要让人摘了果子去了。”
洞渊真君被宋崇明的身份震憾得说不出话来,远在嵩里峰上的乐令也为他们师徒的真正关系震惊了一下——难怪几回见洞渊真君,他都是一副宠爱徒弟的好师父模样,敢情那俩人竟是亲生父子……
一旁抱着孩子的池煦仿佛问了一句什么,乐令心不在焉,下意识便吐出了一句“父子……”
这一句话比嵩里峰上的罡风更刺激,池煦双手一抖,险些把怀里怎么抱怎么别扭的婴儿扔下去:“这是你的儿子?你……你在外头和女子……是凡人还是修士?”
他的声音不小心提高了些,也把乐令的心神从云铮那边拉了回来,连忙解释道:“绝无此事,湛墨就是我收来的弟子,并非我所出。只是这凡人的孩子我不知道怎么带,师兄天姿卓出,才识过人,必定能帮我养活他……”
他这副急着讨好的模样,池煦前所未见,忍不住偷笑了几声,垂下头掩住唇边笑纹,尽力平静地问道:“师弟这弟子竟和灵宠取了一个名字,你这是懒得取名字,还是太过宠爱那条黑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