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为父本还想拿下这燕京城,彻底将鞑子的气焰给打下去。日后你且能容易三分。”
通州城头,郑芝龙眺望着燕京方向,对身边的郑森说道。
他是真想打进燕京城,这样一来就彻底把满清的‘气运’给斩断了。但现在行百里半九十。
不过,他在燕京城下打了几天的炮,再加上先前的几次大败,满清肯定也实力名声大损,也算是“退龙为蛟”了。
郑芝龙呢,全歼了通州的清军,拿到了那么多有名有姓的人物的首级,尤其是豪格和孙之獬,一个是顺治的大哥,响当当的正蓝旗主,大清的肃亲王,一个是遗臭万年大汉奸,历史上‘种发’第一人,他这心中便是有再多的不甘心现在也没有了。
“父亲……”郑森脸上的神色好不复杂。
看着郑芝龙面色红润,一副中气十足的给自己交代他的后事的样子,怎么,怎么感觉着那么别扭呢?
照他爹的说法,他的大限之日是已经快到了,就眼下俩三月了。可随着那时间点的日渐临近,郑森不止没有适应这种感觉,反而更有种古怪感生出来了。
实在是眼前的一幕太违和了。
“自古以来,新朝坐天下便没有不打仗不厮杀不辛苦的道理。汉高祖屡战屡败,明太祖也还有鄱阳湖大战的苦难,儿子如今的态势,兵马钱粮应有尽有,良才猛将也是不缺,地盘亦是广大,更无多面受敌之忧,已然是千载未闻之舒怡了。”郑森正色的说道。
“嗯,你能这样想就好啊。这天下还是自己打下来的最最牢固。”
郑芝龙不需要跟郑森谈论接下的局面,接下来该怎么做,便是一中庸之才也不会出错。也不需要对提升商贾社会地位的那几些个政策表示关注。
对比那些,郑芝龙更关注的是郑森的眼光。
世界地图他早就给了郑森,附带的还有一大批欧洲殖民美洲,开拓非洲、天竺的历史记载……,郑森便是再脑残,目光也不可能依旧局限于东亚这一亩三分地的。
那未来之世界,纵然他这个穿越者已经不复存在了,却也希望汉人的足迹能踏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这个雄心抱负有些夸张了点,但是叫汉人的脚步走出中国这一亩三分地,那却是一定的。郑森不是个傻子,更不是昏聩无能之人。
但这件事上,能做到什么地步,这真不是看郑芝龙的,而是要看郑森的。
“我给你的那本小册子,看的如何了?有什么体悟没?”
郑芝龙现在真的是尽力的来影响郑森,引导郑森。他给郑森了一份手册,一份记载着他脑子里的郑家王朝所要有的模样的手册。
从政治经济到科举考试,从海外殖民到把人分出去封藩建国。
那本不怎么厚的小册子,蕴含了郑芝龙几乎全部的政治抱负,他没时间去施行了,也不觉得自己丢给郑森了,郑森就能照着册子上的条条框框,一点不拉的全部完成。但这总能开拓启发郑森一二不是么?
比着葫芦画瓢,总比摸瞎要强不是吗?
“孩儿始终把之带在身边,闲来时就反复揣测,父亲之雄才伟略令孩儿叹服。感悟极深,极大!”
郑森这话说的一点不掺假,他还是第一次明白把“海外封藩建国”与“收拢功臣宗亲手中的权力”联系在一起;也是第一次明白“殖民地”与“垃圾桶和供血”这俩词汇怎么就联系在了一起的,甚至还能为其披上一层十分华丽的外衣——‘内圣外王。
这个儒家的主要学术思想,竟然可以如此解释的么?
还有那科举,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老爹要废的不止是理学,竟然还有儒学。或者说是,自己老爹最终想要的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想要的是叫千百年来被人所鄙视的‘奇yín技巧’与‘读书做学问’与‘为官一任’放在一个水平线上。
原因也很简单,郑军能有今日之强盛,某种意义上就是那些奇yín技巧所推动催生出来的。
不管是造船工艺,还是造枪造炮,亦或是水力锻锤和水力器械的大幅度使用,那在过往的读书人眼中可不都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奇yín技巧’?
可现在,那些登上了大雅之堂的读书人,面对着野蛮凶悍的满清每每被打的鼻青脸肿。反倒是他们所看不起的奇yín技巧,却能叫郑军短短时间里就练出一支强大的陆军,一次次的吊打满清,那奇yín技巧真的就是不值得世人重视的奇yín技巧么?
郑森可不觉得。
很是有些实用主义的他,对郑芝龙的这些主张都甚为赞同。
奇yín技巧究竟能不能登上这大雅之堂,亦或是它们是奇yín技巧还是真理大道,这不是靠说来证实的,而是看效果。
不过啊,这座“大雅之堂”里的坐席可是很有限的,奇yín技巧们登上去了,被踢下来的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