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约翰逊从揆一手中接过一个红色的硬皮本,这东西他听人说过,中国人管这东西叫“红卡”。实则就是一个暂住证。
如果没有这个本子,当他身在新州十天时间后,在外出上大街逛荡时被巡警、城管等逮住了,那最好的结局是礼送出境,还会被记录在案,日后可能都会被拒绝入境。而最坏的结局,就可能被关进新州的劳改营,未来几年时间就会在工地里辛苦度日。
而且正常的出关也不能走了,只能私渡。那时候要被水警给抓住了,就更糟糕了。都已经不是被拒绝入境的事儿了,而是要不要在劳改营里渡过终生的事儿了。
递来一个红本的同时,揆一还从约翰逊手中拿回了一个绿本。
这就是“绿卡”了,为临时居住证,只有十天的期效。
这东西你可以随意丢掉,但也能交还回船舶司的入境人员管理处。交还回去后会有个累计,当你规规矩矩的交还绿卡次数达到了一定数额后,你就可以在船舶司直接拿到红卡了。
这对于约翰逊这样的人而言没什么大的意义,因为这些事儿都有他人为自己代劳。但对普通的中小商人言却是一种方便。哪怕这绿卡只要中断一次就会全部清空。
“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在中国年之前,郑芝龙会带人前来新州,与南洋诸国的土王们会面。想必那个时候肯定会有震撼性的消息发布吧。”
揆一又为约翰逊送上了一个眼下时候已经不算是秘密的秘密,郑芝龙要来新州与南洋各国土王会面的消息早就在新州有流传,可是他能说出一个大致的时间,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这也是孟买非常关心的事情。”约翰逊觉得在新州这种炎热的地方,冰奶茶是不能少的。捧着一杯冰奶茶的他眉头皱的死死地。
中国人在南洋地区有着远超他们欧洲人的影响力,别看他们进入东方的时候,中国势力已经从南洋退出了,可现在中国人一旦卷土重来,那之前漫长时光中夯实的基础,它的作用似乎就显而易见了。
随着荷兰人在南洋各国的频频碰壁,郑芝龙轻而易举的撷取了南洋各国土王们信任——至少是明面上的信任的原因也被他们探索了出来。
郑芝龙也不得不感谢永乐大帝打下的好基础。不是二百多年前,朱棣用一次次‘下西洋’在南洋地区铸就了一块铁打不坏的金字招牌,他现在要立足南洋还真没那么容易。
而眼下这个时候,真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候。
欧洲人闯进来了,可他们也才站稳根脚没多久,他们依旧被南洋诸国反感着、警惕着,甚至是对抗战斗着。他们还没有在武力上彻底的碾压南洋诸国,后者还没有彻底的被西方人征服。
而也恰恰是西方人的种种蛮横不友好的行为,叫他们心底里更加怀念大明当年的好。
于是,郑芝龙顶着‘大明’的招牌站出来的时候,自然就能起到欧洲人所意想不到的影响力了。尤其是他也在释放着善意和一个个许诺的时候。
现在郑芝龙就要亲来新州了,还要跟那么多的土著王公们会面,天知道要搞出什么事儿来。这不止是荷兰人担心的,也是英国人担心,还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担心的。
可惜,任凭他们多方的打探,那都是找不到一丝儿有用的信息。
……
陈铭文家中,黄德江正跟他对面相坐,一口一口的闷着酒水。俩人心里都不快活啊。
尤其是黄德江,这都已经跳出巴达维亚了,但族里的招呼都打过来了,那他是听还是不听呢?
“一条路走到黑,黄家是真要把一条路走到黑啊。”
他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会有这么笨的舅家,陈铭文都要怀疑自己老娘是不是黄家的血脉了。
“德江啊,当断则断,不然啊,必受其乱。”陈铭文似都有些喝多了。
黄德江苦笑:“断?断个屁啊。血浓于水的,你叫我怎么断?”还劝他当断则断呢,也不看看自己断没有断。
“再不好断也要断。你看我——”陈铭文拍着胸脯,“我是黄家的外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可我就要跟他断亲。我陈铭文说到做到。就是我老娘再不愿意,那也要断亲。我不能把我陈家搭进去给黄家做垫背啊……”
“你要是不干脆点,那就索性回巴达维亚。不然啊,人在新州更危险。早晚被黄家给拖进沟里去。”
陈铭文在六月里接到黄家传来的那个消息时候,他对自己的舅舅家就彻底死心了。
——让他去刺探新州的玻璃厂,陈铭文疯了还是疯了,才会自己去找死?
六月的时候,新州的玻璃器皿已经名满南洋,每天都有大群的土著挥舞着真金白银来抢购,陈铭文作为一个新州的落地户,最能知道玻璃器皿的利益有多么巨大。黄家竟然让自己去刺探新州玻璃的机密,这还是自己的亲舅舅吗?这是让他去死啊。
陈铭文自当没看到,理会都没理会。
到了七月末,黄家就又对郑芝龙来新州会见土著王公的事儿感兴趣了,陈铭文索性中秋节都没让人去送礼。而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受此搅扰的还不止自己一个,还有黄德江这个难兄难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