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斗一个月前就已经从张家口赶到了燕京,多尔衮初时并没想把他抬得太高,虽然许了张家口为其永业,将他和其他七家晋商封为皇商,赐了散官,归入内务府统辖。社会地位上似乎上升了许多,可终究还是与真正的上层高门有着距离的。
但是,满清财源的枯竭让多尔衮一筹莫展,那些已经投降满清的前明官员们显然也不善于经营。这时候冯铨就上书进言多尔衮,可闻策于范永斗等。
冯铨是个标准的阉党余孽,当时的宦官李永贞曾将冯铨与魏忠贤的心腹宦官涂文辅相提并论,说道:“内相有涂文辅,外相有冯振鹭,时事可知也。”可见冯铨已是魏忠贤党羽中的头面人物。后来定魏忠贤案的时候,一百二十九人里冯铨罪列第二,但也只是被削职为民。
满清入关之后,多尔衮出于朝堂官员欠缺极多的考虑,招揽举人、秀才之余,对于之前被罢职的朱明官员也一概重新录用,冯铨就是其中之一。
又因为他当初曾做到少保兼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那一被满清录用,便直接做上了户部侍郎的高位。
满清财政上的艰难被冯铨看在眼里,后者比多尔衮都着急。
崇祯帝的大明是怎么崩塌的?原因极多,但谁也不能否认财政崩溃的巨大作用。这满清要也是财政崩溃了,他们岂不是还要退回关外?
冯铨可不愿意跑去关外苦寒之地为官,而他更不愿意放弃到手的官职,这是户部侍郎啊。
纵然这大清朝是鞑子为大,就跟当初的蒙元一样,满蒙八旗是一等人,汉军旗是二等人,包衣阿哈就是第三等人,之后才是汉人。
但摄政王贤明啊,刚入汉地就知道施行汉法,结好士绅,那蒙古鞑子当年若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又怎么可能百年国运都没呢?
冯铨就一门心思的为大清朝效力,因为只要大清朝稳了,他的荣华富贵就也稳了。
退一步说,哪怕这大清朝就跟他们的祖宗女真金国一样,那也有百十年的国运不是?他本人的富贵,他冯家的富贵也够了不是?
冯铨就连连上书多尔衮,首先要求清查民户、编册田亩,要以此收税。然后请命追缴夏税、人头税。最后就是核定田税。
在朱明时期,崇祯十年前,辽饷最高时,一年也就不到七百万两;分摊在每亩地上,一亩地也就多收一分二厘的银子(0.012两)。如此还多半都收不全,四百万是高的了,通常都只是一半。
(万历四十六年,亩加三厘五毫,天下之赋增二百万有奇。明年复加三厘五毫。明年,以兵工二部请,复加二厘。通前后九厘,增赋五百二十万,遂为定额。
崇祯四年,乃于九厘之亩复征三厘,共增赋税百六十五万四千有奇)
甚至在崇祯十年后,明帝国已到最后的疯狂,但是,所谓的三饷全算上,分摊在每亩地上,也就三分银子(0.03两银子)。
如果不是贪官污吏十倍、几十倍的增收,这点增额真的不算什么。
冯铨的提议就是,这些前明的增额,我大清是不是也继承下去呢?
要知道,只一个北直隶就少说有七八千万亩地,扣除各地的隐田,官府田册上记载的也有四千万亩。而随着大批官员士绅的南逃,还有被崇祯帝、李自成的先后卷裹,这些人家的田亩肯定不能像他冯家的田地一样得便宜,稍加整顿来,冯铨估计编册出五千万亩都是少的。
但是京畿地区被战乱和病疫蹂躏的太重了,就算有五千万亩耕田,究竟能收取多少粮税,他心里也没底儿的很。
要万一定的轻了,不够我大清耗用的,那可就麻烦了不是?
多尔衮从冯铨的奏章中看到了这人一个滚烫滚烫的真心,遂亲睐有加。冯铨随后举荐了范永斗,后者也没让多尔衮失望,立刻就提出了盐税和盐引。
长芦盐场的产量现在就能有二十万引,日后稳定了更能增至三十万、四十万引,每张盐引哪怕只卖出二十两银子,那都是多少银子了?何况这盐引也是能增发的不是?
只这一笔买卖就足够比拟一场甘霖露水,叫多尔衮大喜过望。
至于郑芝龙的水师会不会经常来问候,不管是范永斗还是多尔衮都不会在乎的。这是一种应急手段,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久,西路大军就会取得突破性的进展的。到时候有晋西的盐池在手,这盐引就还是盐引。
“好,好。就照你说的办。”多尔衮现在看范永斗的眼神就跟看财神一样,当下就许诺了,只要范永斗潜心用事,大清是不会亏待他的。到时候内务府的高层中少不了有他范永斗的一席之地。
范永斗欢喜的从睿亲王府退下了。这事儿由他来操办,那范家为首的这帮子人可就有的利益赚了。
这可是盐引啊。传家的宝贝,富贵的根基,那田亩都还有水涝旱灾呢,盐引呢?天底下看谁不吃盐?
就是那掺了土沙的盐,也比土盐有滋味不是?
不过回到府邸里,听到西院传来的哀哭声,范永斗心中的喜意又猛地减弱了许多。
他家老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整个都失踪了一样。连着不少家里已用惯了的伙计,一块不见人影了。
范家虽然还没有发丧事,但上上下下却都已经认定范永良活不了了。
那损失可是不小。
不但价值几十万的粮食物资不见了影子,他还丢了自家老六和不少能用得上的伙计,也亏得这些年范家人赚了不少银子,不然就这么一件事,都能叫早前的范家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