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站了许久,虽是初夏,但正午时分外面的温度还是很高,她没有回去,就近找了个庇荫处坐下。
“喵~”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流浪猫,许是因为她刚搬来,不是这个小区里的熟面孔,远远地冲她叫。
赵方舟慢慢伸出手,那猫审视地看了她一会儿,一退叁进地朝她靠过来,最后嗅了嗅她的手心,舔了一下,又喵了几声。赵方舟摸摸它的脑袋,给它顺毛,可能是觉得舒服,它眯起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汽车朝她们这个方向驶来,猫咪看着车来的方向警惕地嚎叫了几声,然后蹭地跑走了。
赵方舟收回手,看了看猫离开的方向,站起了身。
那辆驶来的汽车在她身边停下,车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他喊了一声“赵小姐”,向她微微点了个头,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赵方舟,之后就上车离开了。
汽车绝尘而去,一切匆匆地好像没有发生过。
赵方舟提着手里的纸袋,朝刚才那只猫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猫咪的身影再出现,但想着也许以后还会遇见,就上楼了。
少了一个人,屋子里立马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拖鞋趿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将洗好的床单晾到阳台上,今天天气很好,没有风,打开窗户,温热的光线没有阻隔地照在手心,虚虚握了握,只是一团空。
忙完所有可干的事,她窝在沙发上找了个电影看,是个国外的文艺片,对白挺多的,背景音乐舒缓悦耳,像流淌的小河。她看着屏幕上的人嘴巴一张一合,耳朵却像有了自动屏蔽功能,什么都听不进去。
今天送来的东西被她随意放在了茶几上,白色的纸袋,就在笔记本电脑的左后方,她明明是想看电影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后面的白色占据。
到最后,叁个小时的电影播放完自动暂停,沙发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怀里的抱枕掉到了地板上。
墙上的分针滴滴答答地走着,太阳落山,余晖隐匿在云层之后,没有开灯的房间已经变得昏暗,一阵微风从阳台吹来。
赵方舟睁开眼睛,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怔了好一会儿。她从沙发角落里找到手机看了看,没有消息。
是了,这会儿他应该在飞机上呢。
“喵呜~”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细细的猫叫,她心一动,跑到阳台往下看,果然在草丛旁边看到一只橘猫,就是她中午遇到的那只。
她抓起钥匙匆匆下楼到小区门口的生活超市买了几袋猫粮、一瓶水和一只浅口碗,倒了一些放到那棵树下引它过来。
橘猫看看赵方舟,叫了一声,然后靠过来嗅了嗅,开始大口吃起来。
赵方舟蹲一旁,轻轻摘掉它身上的杂草,给它顺毛。看它吃得欢快的样子,她笑了起来:“你饿了多久啦。”
橘猫听不懂人话,只顾低着头吃猫粮,赵方舟对着它自言自语道:“吃了我买的粮食我们就是朋友了,以后我下班了就把猫粮放这儿,你可一定要来。”
说完又有点遗憾:“可惜不能领养你,我一个人住,上班了就没人照顾你了。”
末了又想:“不过可能你也在外面呆习惯了吧,是不是还挺自由的?”
“自由也很好啊。”
一人一猫在树下呆了很久。橘猫把猫粮吃了大半,喝了半碗水,围在女孩身边喵喵叫。赵方舟又陪它玩了一会儿,看看天实在是晚了,才和它道别。
许是知道她要走了,猫咪跟在赵方舟身后走了几步又停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完全看不到,才一个闪身跑走了。
回到家,打开灯,客厅的茶几上依旧放着白色的纸袋。赵方舟没有再犹豫,打开了它。
一沓又一沓红彤彤的现金。
记不清楚是第几次了。已经好多次了。自从那次和唐震年的谈话不欢而散后,这样的赠与就一直存在。
唐景越撇下吴婉怡回国找她,两人复合,这些事怎么可能瞒过那位高高在上的老人。也许是不满她把自己的敲打当做耳旁风,他竟专程来嘉益找她。
静室里,茶香四溢。老人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水,缓缓开口道:“你既执意和他在一起,我也不反对。但有一点你要清楚,我虽然感激你养父做的一切,但是只凭这一点,你是嫁不到唐家的。”
现在回想起来,赵方舟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想,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听着这位他父亲冒死救下来的集团董事长对她说——“你可以一直和景越在一起,将来有了孩子也可以姓唐。钱不会亏待你们,但是唐氏的公司和股份,不会让你们染指。你考虑清楚吧。”
她知道,唐震年是在用这种方式逼她主动放手。如果她不,那就只能做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但凡有一点自尊廉耻,谁都不会甘心承受这样的屈辱。
可是不行啊,她答应过唐景越再不分手的。当初是他伸出手,把她从黑暗里拉出来,护她,爱她,拥抱她,亲吻她。
就算要分开,也应该是他先不要她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再次自私地做决定。
所以那天,即使再难堪再不甘,她也什么都没有反驳,什么都没有答应。
也就是在那之后,她开始收到不同数额的现金。而且巧的是,那些穿着黑西服的人每次都是在唐景越离开之后才出现。
最初几次她还想各种办法推脱,可那些人油盐不进,不管她怎么拒绝,那些钱最后都会被如数送到她手上。
这样持续了近叁年。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年情人节,唐景越回国陪了她两周。他走后,她收到了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整整一箱子的钱。
她表面镇定,内心却吓了一跳。那一整晚她都在做噩梦,梦里铺天盖地的钞票压到她身上,她喘不过气,然后看到了爸爸,赵旭德在骂她,问她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是这样给人糟蹋的吗?
她解释不了,最后哭着惊醒过来。
今天也是一样。
赵方舟看着面前厚厚的红色,仿佛每一张薄薄的纸都在提醒她如今所得的幸福只是泡影,轻轻一戳就会破碎。
她珍惜的一切,在别人眼里只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都是痴心妄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