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擦了擦头发,“你洗吗?”
“我饿了,想先吃点东西再洗澡。”乐知时问可不可以借用室友的椅子,宋煜点头,拿来对面的椅子放到乐知时旁边,坐了下来。
乐知时把汤推到哥哥面前,“你快趁热喝,喝了不会感冒。”这种话很没有科学依据,但宋煜还是照做了,他低头喝着母亲煲的汤,听乐知时讲他在学校发生的种种。
“培雅马上就要办七十周年校庆了,现在他们都在准备呢,每天都很热闹,你也可以去看看。”乐知时吃得很香,他一路过来,又累又饿,心情还跌宕起伏的,好在有美食聊以慰藉。
宋煜把糖醋里脊夹到他碗里,“你们也参与吗?”
“怎么可能,我们都高三了,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说完,乐知时自我放弃地靠在椅子上,“好累,我感觉已经好久没有放假了,每天都睡不够,昨天月考考文综的时候差点睡着。”
宋煜大概能想象到那幅画面,卷子上说不定还有他不小心戳上去的墨点,应该很好笑,但他还是正经问:“考得怎么样?”
乐知时又活了,坐直之后喝了一大口汤,“还可以,不难。”作为班上少数几个文科男生,乐知时的成绩还是名列前茅的,只是都已经快毕业了,他喜欢在长廊背书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有时候是吃饭时间,有时候是下晚自习。不想学习了,也会在那儿坐一坐。
他现在不会坐在长廊的椅子上看漫画了,也没有人会跑到那里去接他了。
“我也想来w大。”他突然来了这样一句,感觉没头没尾的。
宋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拾了自己的碗筷,“你可以多看看学校和专业。”
乐知时不太喜欢他这样的回应,好像自己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小孩子,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时兴起。但他又明白,无论如何,宋煜也不会对他说,可以啊,你来我会很开心。
他见宋煜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亮,试着转移话题。
“刚刚你洗澡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好像有人给你发消息。”乐知时装出一副自己完全没有看到内容的样子,单纯提醒宋煜。
宋煜嗯了一声,但似乎并不打算查看。
“你不看看吗?”乐知时皱眉。
“再说吧。”
乐知时也不知道自己的动机是什么,反正他说出来了,“那个找你借伞的女生,给你买了奶茶,让你去喝。”
说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一是暴露自己看到了信息内容,尽管不是故意,二是他的语气实在是太奇怪了。
宋煜眉头微微皱起,盯着乐知时的脸,“你怎么了?”
看到他之后突然转头跑掉,现在又执着于一条微信。
乐知时被他问住了,眼睛眨了一下,然后突然就不太想说话了。
雨越下越大。
“我吃饱了,”他站了起来,“我可以去洗澡吗?”
宋煜当然不会说不,也不会追问下去。他带着乐知时进到浴室,把自己淋浴时会穿的拖鞋给他,告诉他往哪边是热水,最后教他怎么使用那个非常难用的吹风机。
“这是我室友的,有点接触不良,你握的时候把下面的线绕上去一圈。”
乐知时嘴里说听懂了,其实没怎么听进去。浴室的空间很狭小,两个人站着都有些挤,乐知时转过去把淋浴开了,谁知淋浴头的方向有点偏,正好淋到他身上。他慌张地后退了半步,拽住衣摆就把上衣脱了。
完全忘记宋煜还在后面。
他后背也很白,很瘦,腰比宋煜想象中还要细。身高似乎比之前高了一点,但总还是一副少年的骨架,腕骨和脚踝都很细,仿佛一折就断。发现自己盯着看了,宋煜别过脸,没想到就这么一下,乐知时不知道踩到什么,滑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去。
好在宋煜险险扶住他,握住他手臂。
他的心都悬了一下。
“没事没事。”乐知时手掌扶住墙壁,站稳了,“这个拖鞋有点滑。”
“小心点。”宋煜松开手,发现自己握得太紧,这么短的时间,就在他手臂的后侧留下红印。他没再往乐知时那儿看,自己转过身,“我出去了,你洗吧。”
虽然浴室环境不太好,但水温很舒服,和家里差不多,乐知时都不用再调整。他洗澡的时候有些失神,总想到刚刚宋煜和别人说话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好像不希望宋煜和任何人说话似的。
但他又希望宋煜和室友的关系好一点,希望他每天的生活都很顺利。
思绪混乱,打成了一个死结。乐知时洗得有些头晕,于是很快地冲掉了泡沫。
宋煜给他的是一件海蓝色的t恤,正面什么都没有,他还以为自己弄反了,翻过来一看,反面印着一块芝士,好像是猫和老鼠的联名。乐知时套在身上,很大,空荡荡的,领口一扯半个肩膀都能露出来。他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这颜色显得他更加白了。
但是裤子有些大了。乐知时弯腰看着空荡荡的裤腿,卷了一小截,然后起身拿起吹风机,按下开关。
宋煜拾好桌子,听见他浴室里传来吹风机的声音,时断时续,就知道自己是白教了。他站在原地没有过去,等了三秒,果然,浴室的门打开,乐知时露出湿漉漉的脑袋,表情有些不好意思。
“哥哥,我还是不会用这个吹风机。”
到最后还是宋煜给他吹的头发。乐知时乖乖坐到椅子上,闭着眼,任由宋煜拨弄着他的头发,宋煜的手指很长,插进发缝的触觉很舒适,会让乐知时产生出一种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你染过的颜色掉了。”宋煜的手捻了捻他棕色的发丝,想到之前回家,发现乐知时染了黑色的头发,看起来有点不像他,不过当时他也没有多问,只觉得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
“嗯。”乐知时垂着头,“就算不掉色也剪掉了,头发长得太快了。”
他想想,自己高中三年到如今,做过最叛逆的事也不过是染了一次黑发。
理由更是离奇,只是因为宋煜上学期参加他家长会的时候,太多人对他说同一句话。
你和你哥哥长得一点也不像。
那天还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不要染了,这样就挺好的。”宋煜的手不小心碰了碰乐知时修长的后颈,那里长着一枚不起眼的痣,大概连乐知时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