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
【你们出去,我在这里就好。】
这样简短的对话,甚至听不出说话的人话语里有太多的情绪,伴随着一声门被关上的磕嚓轻响,周围再一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阮向远觉得捏在他耳朵上的那只手就好像带着一丝惩罚意味般地加重了一些力道,捏在耳朵上,有点疼,又有点痒。
“总觉得你似乎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我……”
半晌,忽而响起的男音在一片寂静中略显突兀——嗓音低沉地带着一丝不经意透露的疲倦,听上去异常沙哑。
这样的声音传入少年的耳朵里,就如同一双无形的利爪,深而缓慢地刺入少年跳动的心脏,而后将它撕裂,阮向远仿佛看见血液在那双利爪中飞溅而出,染红了一双熟悉的湛蓝色瞳眸。
“啊,不过大概是我的错觉吧……我好久没有揍过你了,你怎么有会这种想法。”
“恩,是我不好,这么久才发现你有不对劲……”
“隼,天亮之前就醒来好不好?”
“想吃什么都可以弄来给你的,只要你睁开眼看看我。”
阮向远沉默,然后默默地垂下了挣扎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层层的阻碍重新将他死死缠住,所有他认为自己曾经渴望的东西就这样眼睁睁地离他越来越远,少年安静地闭上了眼——
绝翅馆。
随着夜幕的降临,医疗室里终于也渐渐陷入了一年灰暗。
整个晚上,里面的雷切不睡,整个医疗室外面的医护人员也没人敢睡。无论艾莎几次小心翼翼地开门探头,她看见的永远都是同样的一副画面,红发男人依靠在病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床上的毛绒生物,整整一天没有吞进任何食物,甚至连艾莎沉默地放在他手边的温水,直到她再次进入医疗室,捧着冰凉的杯子离开,杯中也未少一滴液体。
一夜的沉默过去,当第一缕阳光洒在医疗室的玻璃窗上,除了男人的睫毛在感觉到光的存在时微微一颤那一刻显示着他还清醒,他单手撑着下颚依靠在床边,另一只手若有若无地轻轻在面前小狗轻轻闭合的眼上扫过——
“天亮了,隼,该起床了。”
湛蓝的瞳眸沉默地盯着面前的毛绒生物,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专注。
直到一只软乎乎毛茸茸的肉爪子轻轻搭上男人的手指,男人微微一顿,下一刻,那张平静如死水般的英俊面容上,唇角边终于清晰地勾起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与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湛蓝色瞳眸对视上的那一刻,雷切歪歪头,用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点狗崽子毛茸茸的脸颊——
“欢迎回来,隼。”
46第四十六章
这个时候,阮向远觉得自己应该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蹭到双眼中布满血丝的主人身边伸舌头舔一下他的脸,清晨的阳光从窗外塞进来,照在主人的侧脸,主人的脸上有掺杂着疲倦和欣慰的笑容,而狗崽子则亲密地用毛茸茸的狗脸去蹭主人——恩,对啊,反正电影都是这么演的。
不过事实上,没有亲密的蹭蹭,狗崽子只是死猪似的动也不动侧躺在床上,一脸嫌弃地抬起爪子推开戳在自己脸上的人类手指:“嗷!”
——滚,戳什么戳。
而脸上本应该挂着疲倦和欣慰笑容的主人,此时此刻脸上也摆着不符合剧本的死人脸,他伸手抓住狗崽子在他手上嫌弃地拍来拍去爪子捏了捏,眼中血丝是有,不过更多的是不满:“你迟到了,说好的天亮之前就会醒,差点以为你要死掉。”
阮向远:“嗷呜,呸!”
——谁他妈跟你说好了,老子差点就变成人了好吗你才要死掉!要不是看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凄惨样子,老子才不跟你玩什么“天亮时候伴随着第一缕阳光醒来”这种苦情狗血剧,知足吧你哪来那么多抱怨?!
“算了,不说这个,”雷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像一头吃饱喝足的慵懒猎豹一样性感十足,男人放下手后揉了揉肚子,接着仿佛这会儿才回到人间似的嘟囔着,“好饿。”
狗崽子愉快地咧开大嘴,赖兮兮地伸出长舌头——
……哦,对了,差点儿忘了正事。
晚上我要吃牛肉粒黄桃罐头新鲜樱桃牛奶布丁草莓布丁鸡蛋蜂蜜蛋糕和你藏在柜子最上层周末才肯拿出来给我改善一下伙食的那种顶级狗罐头要吃到饱吃到吐拒绝在里面掺杂其他狗粮谢谢。
雷切微笑:“隼,早晨我们一起喝白粥吧。”
“……嗷?”
狗崽子舌头吐了一般僵硬在嘴边。
“刚刚手术过大概不能吃太复杂的东西吧,唔,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男人伸出大手去摸了摸狗崽子僵硬的脑袋,“所以这种时候喝白粥调养再适合不过了。”
阮向远:“……”
雷切弯下腰凑近床上挺尸瞪着眼看着他的狗崽子,用他最擅长的那种能气死个狗的理所当然语气问:“对吧?白粥也很好喝的。”
作为回答,躺在床上的狗崽子抬起后腿,不顾身上伤口的疼痛毫不犹豫地一爪子踩在雷切那可恶的俊脸上——
对你二大爷奶奶个腿儿啊!!骗子啊!!大骗子!!!!!我他妈千里迢迢放着人不做就是为了大清早的用四个爪子蹲在你的餐桌边伸着舌头吧唧吧唧地和你一块喝白粥吃咸菜?老子新长的犬牙都笑掉了妈了个蛋——小说看多了吧蠢货快醒醒,人间哪来那么多“同甘与共吃咸菜”的真爱!
想到这,狗崽子更加不爽,踩在男人的脸上的大爪子又死劲儿蹬了蹬加深一下存在感。
雷切淡定地拿开脸上的爪子,摸了摸被踩痛的鼻尖,一边飞快地用某国语言嘟囔着狗崽子半个字都听不懂的话一边将死狗似的赖在床上随便折腾的狗崽子翻过来看了看它的伤口——甚至像个变态似的嗅着鼻子凑上去闻了一会儿,当确定没有再闻到新鲜的血腥,男人这才放下心来,目光从狗崽子耷拉在嘴边吧嗒口水的舌头上一扫而过,雷切想了想后,将手插进狗崽子的大脑袋和床单指尖,往上轻轻抬了抬:“隼,试试能不能站起来。”
阮向远翻了个白眼,象征性起躺床上抖了两下爪子,狗眼倒是诚意满满,仿佛载满了“我在努力”“我好努力”“我太他妈努力”这样的信息,狗崽子盯着雷切,一边传达着虚假的信息,一边敷衍地反复以不同频率抖了几下爪子——
五秒后,又摆回了死狗应该有的姿势。
舌头又耷拉了出来,于此同时,狗崽子那双欠揍的三角眼也从和雷切的对视中移开,开始无辜地望天花板。
阮向软:“嘤嘤嘤。”
——看,老子已经尽力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我这么努力地要爬起来就是为了要去喝白粥,忽然觉得人生都没有光芒了,没有黄桃罐头的人生,哪怕拼尽了全力站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雷切趴在床边:“早餐之后可以考虑吃一点黄桃罐头。”
床上挺尸状的毛绒生物耳朵一动,利落地翻身坐了起来。
雷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