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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 爱描月

傍晚时分,街市上归家的,摊的,溜达的,华灯初上人潮如流,身畔已无了谢玑的身影。

芸娣四下里逡巡寻不到他,面露急切之色,拨开人群朝前方走去,变故在此刻陡生,忽然迎面走来两位黝黑高大的郎君,一人

一侧将她夹在中间,芸娣尚未挣扎,就被他们用湿濡巾子蒙晕,之后不省人事,任由他们将她抱住逆人流而去,旋即消失在热

闹的街市上。

大约半个时辰,城西的稻天香后门运出来一辆装满货物的驴车,两个黝黑面孔的年轻马夫驾车驶向城门处,行到一处偏僻地

方,倏地一把长剑直射而来,钉在车辕上,面前出现一名长眉面冷的阻路人。

两个马夫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被制服在地上,打算自尽,谢玑脱了他们的下巴不能合上,之后将他们交给手下,找到并打

开藏在货物底下的暗格,就见里面躺着一个双眼阖上的小娘子。

见她一动不动,脸儿雪白,谢玑伸手探她鼻息,忽见她睁开一对双眼,眼若明珠亮人,他微怔,又见芸娣起身拍拍胸口,惊心

未定道:“原来是先生。”还以为是那两个马夫,一直闭眼装晕不敢睁眼。

原来刚在街上芸娣是假装被蒙晕,方便谢玑尾随其后,寻到他们的根据点,想必此时稻天香那边已在搜查。

谢玑慢慢手,起身,声音冷冷的,“起来。”

芸娣麻溜儿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看到被制服的两个马夫,不由扭头低声问谢玑,“这两个人,当真是冲我来的?”

谢玑颔首,又扫眼看她,“三娘子当真不曾见过这些泼皮?”

芸娣认真地想了一想,确定说没有,谢玑看得出来她没有撒谎,吩咐手下将马夫押回廷尉处。

助他完成差事,芸娣也就不再街上逗留,当下回府,却见谢玑在身后跟着,暗暗疑惑,谢玑心思素来细腻,怎会不知她心中所

想,眼波都不曾动一下,“回府。”

谢桓两家挨近,二人都是回家,自然成了一路,路上正好经过秦淮河畔一处,当年是有名放莲灯的地方,如今却一片萧条,芸

娣多看了两眼,就听见谢玑道:“前年一个少年郎放莲灯,翻河里淹死,说是闹鬼,此后没人敢再来放。”

芸娣默默回目光,看到街边有卖花灯,又停下来挑了一盏,谢玑声音冷淡,“送给你阿兄?”

芸娣点头,眼里藏不住欢喜,灯火落在她眼里,亮亮的一对明珠,“是啊,阿兄喜欢这样的小物件。”又察觉不远处两名女郎

跃跃欲前,不由疑惑看向她们。

谢玑素来提防,冷声道:“你们看什么?”

他不怒自威,只是问了一句话,就吓得女郎胆战心惊,其中一人道:“我原是瞧着小娘子脸颊上的花钿好看,想过来问问在哪

家买的,不想让郎君误会,我们这就走。”

芸娣忙上前,微笑道:“我脸上贴的不是花钿,自己用笔墨描的,小娘子家里若有郎君,不妨一试。”

女郎勉强点头道谢,走远了方才嘀嘀咕咕,“一个瘸子,还好意思出门?”

话音落地,前面就多出一柄剑,抬头便见剑眉星眸的郎君执剑在她们脖子上,声音冷若冰霜,“再说一次。”

两位女郎不过嘴碎了点,哪里见过这架势,含泪求饶,当下周围引来不少看客,谢玑仿若未觉,剑尖一挑,直接划破其中一人

的脸颊,正是刚才背后笑话他之人,见脸上染红,破了相,登时哭天抢地,死活要寻谢玑算账,谢玑冷笑:“想寻我,明日去

廷尉处。”

这话一落地,不止女郎没了动静,周围更是静寂如水,哪晓得这冷面煞眼的郎君竟是恶名在外的谢廷尉,女郎登时蔫了,最后

在同伴的搀扶下急急离开。

人群各自四散,谢玑擦拭剑尖上的一抹血迹,缓缓起剑鞘,又见芸娣没跟上来,回头一望,却正见她眼露厌恶之色。

“呆着作甚。”谢玑冷冷道。

街市上一番变故之后,回到相府已是迟了,芸娣见屋里灯火明亮,似有人坐在里头,略略一想便知谁来了,不由握住袖中的护

身符,惴惴进屋,面上带笑,“阿兄。”

桓琨正盘坐在案前看书,正看得入神,目光专注乌黑,冷不防听到门边传来一声,抬头看去,正与进门的芸娣目光相撞,桓琨

敛目含笑,放下手中的书,“今日回来早了。”

芸娣走到他身侧,慢慢跪坐下来,嘴上哼道:“阿兄可是在讥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手上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一饮入口却

凉的,不由抬眼问,“茶是凉的,蜡烛油也堆了一盏,阿兄来多久了?”

“不久,刚刚来,”桓琨看见她唇上染了水渍,给她递了一条帕子,芸娣低眉擦擦,又听桓琨道,“今日在外面玩得可高

兴?”

“高兴。”芸娣笑容盈盈,还特地给他看了路上买的花灯。

华灯上有八面画,有孩童嬉闹,有仕女立在海棠之下,桓琨伸手轻转,指尖拢着壁面中散出来的灯火,如玉般雪白瘦长,芸娣

正盼阿兄被灯吸引去注意,别生出疑虑,忽然见他偏过头来,心里不由得一跳,连忙别开视线。

芸娣无意扫件案上翻阅到一半的书籍,不由好奇,“阿兄可知春秋晋国骊姬之乱后的故事,服九娘子只讲了一半,我等不到明

日,我想听阿兄讲。”

之后便伏在他肩上,双目犹如一点秋波,期盼着他讲,桓琨便说与她听,他嗓音温和从容,最是催人昏昏,他低头一看,不知

何时芸娣阖上双眼,伏在他肩上沉沉睡去,不由轻声道:“妹妹?”

芸娣略略睁眼,看了他一眼,“阿兄再讲。”咕哝着又睡着了。

叫不醒她,桓琨本想将她抱到床上,衣袖却被她身子压住,抽出袖角时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捡起来见是静安寺的护身符。

桓琨拿着护身符端看许久,最后放回她袖口。

等芸娣醒来时,天色渐暗,桓琨正在翻阅书册,见她醒来,执来一杯清茶让她清清神,饮茶后,芸娣不欲打搅他,正欲离开,

桓琨却叫住她,抚她肩上柔软的青丝,缓缓开口,“六郎如何?”

芸娣闻声抬眼疑惑,不明白他这话。

桓琨唇角微抿,又将意思挑明几分,“你觉得六郎如何?”

芸娣有些无措,不自觉也唤成了六郎,“六郎处事严谨,心思缜密,能做大事。”

桓琨道:“倘若作为夫君呢。”

显然是指谢桓两家的婚事,今年已是婚约拟定的最后一年,想必谢家已递出口信儿,就等阿兄一个回复,芸娣倒了杯茶端给

他,柔声道:“阿兄今日累了吧?”

她故意的避开不答,落在旁人眼里更像是不盛娇羞,桓琨不由想到她袖中送出又被拒回的护身符,轻轻握住她的手,俯眼深看

她,“回答我。”

芸娣抽不开手,又在他眼皮底下,只觉脸上一寸寸被他俯眼凝着,呼吸微窒。

她自然是不喜谢家六郎,刚才在街市上,他举止如魔,叫人打心里厌恶,更重要的一点,杀了她狼妈妈,便是她杀母仇人,倘

若她还是秋山里不知天高地厚的狼崽子,定是极想杀他,而对谢玑而言,若非她,谢五郎与十二娘子的乱伦事不会被捅出来,

之后二人私奔跑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但谢家怎么容忍留这么两个孽障在外头,悄悄杀了也不一定。

倘若她不愿,阿兄不会勉强,定会单方面舍了这桩婚事,却也极可能引来谢家不满,叫有心人挑拨了去,到时两家翻脸又如何

是好。

芸娣越想越深,越发不舍得阿兄为了她扛起所有后果,想想真心疼,狠狠心,就道:“一直听闻谢家诸位郎君风流,唯独六郎

不曾纳妾置外室,倘若为夫君,也是极爱夫人的。”

脸上忽然一热,桓琨手抚在她脸颊处,手指轻揉颊肉上的月牙痕,桓琨俯眼看她,目光幽深,缓缓诱哄她,“你心里是真这么

想的?”

芸娣不觉呆呆的,“我……”

桓琨却忽然抬起她下巴,俯身而下,广大的袖筒从案上拂曳,将什么东西拂砸下来,咚的一声,他眼神瞬间清醒过来,芸娣下

意识别开脸。

/////

二哥讲究欲速则不达,一上来就吃肉,不符合他行事风格,二哥跟妹妹是慢火炖肉,情到深处不能自拔才水乳交融。

放心,存稿已经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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