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哥儿笑道,“那也让微臣听听皇上您的故事吧。”
皇帝说,“朕住在这深宫里,哪里有你在民间的这些逸闻趣事,朕认输了。”
衡哥儿说,“皇上怎么能够认输呢。”
皇帝笑着说,“朕怎么就不能认输了,朕说了,现在咱们不是君臣,只是朋友,是朋友就能够认输。”
衡哥儿伸手说,“那我就拧你的鼻子啦。”
皇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让你拧了。”
衡哥儿笑着要拧皇帝,还没有碰到他的脸,又把手收了回去,说,“不用了,微臣不拧,要是让人知道,我这是以下犯上呢。”
皇帝不满意地抓住他的手,“这下是你说话不算话吧。”
衡哥儿说,“皇上,您这真奇怪,还求着我拧你一下不成。”
皇帝说,“那你不拧就算了,朕来拧你。”
说着,已经出了手,一下子将衡哥儿的鼻子拧了一把,衡哥儿赶紧躲,但是坐在床沿,很快就被皇帝抓住,皇帝又要捏衡哥儿的脸,小孩子的嫩脸捏着十分让人满意,皇帝已经捏上了瘾。
两人在床上一个躲一个伸爪子,闹得不亦乐乎。
衡哥儿毕竟比皇帝小了三岁,哪里是他的对手,最后只得被他压在了床上,皇帝的头发散下来,落在衡哥儿脸上,滑滑凉凉的,让衡哥儿赶紧闭上了眼睛,说,“皇上,您这既没有君威,也没有君子之风,您赶紧起来吧。”
皇帝看着面颊泛红眼睛紧闭眼睫轻颤的衡哥儿,心里感觉怪怪的,像是有着一只爪子在挠着他的胸口,挠着他的心尖,甚至挠着他的下腹,他感觉到莫名的激动,急躁,一种不知所措的感情在他的心中升起,随着流往全身的热血,这份不知所措的感情也流往全身,他在一瞬间将衡哥儿放开了,自己飞快地坐到一边去,也不再看衡哥儿,反而看向了窗户。
衡哥儿坐起身来,头发都被皇帝弄乱了,他只好自己将头上的发冠取了下来,说道,“皇上,微臣看你也该将头发束起来。”
皇帝面颊泛红,“反正也没有别人在,就这样罢。”
刚说完,外面就有一个声音在请示,“皇上,奴婢回来了。”
衡哥儿记得这个声音。
44、第二十八章
李安濂的声音让皇帝振作了起来,他看了衡哥儿一眼,问道,“母后同你说了什么?”
李安濂并没有进卧房来,只是站在屏风后面,回道,“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清泉不敢自作主张生了痘疮瞒而不报,反而依然在皇上身边伺候。定然是有人想要加害皇上,才这么做了。太后娘娘说清泉的事情要严查。”
衡哥儿知道这件事不会善了,没想到太后的确是要用这件事发作。
皇帝在床上坐得直直的,眉头锁了起来,神色沉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母后说是要怎么查呢?”
李安濂在外面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查谁接触过清泉,和清泉有关系,既然是清泉最先染上痘疮,那就只能先从他身上查。而且清泉痘疮露到脸上了,宫里才发现,宫里的奴才们都有不查之罪,要治罪。”
皇帝一下子又靠上了床头的云母屏,眼神阴暗了下来,声音一如往常,“母后让谁来查?”
李安濂说,“太后娘娘说这毕竟是后宫的事,不能让前朝来查这事,但兹事体大,关系到后宫安全,不得不彻查,所以就说她亲自过问,让凤羽宫总管高公公负责彻查。”
李安濂说完,衡哥儿就注意到皇帝在一瞬间露出了深深的厌恶和咬牙切齿,但是这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人也继续躺到了床上去,“既然母后要亲自查,那自然是好,就让她查吧。儿子多谢她对朕的关心。朕差点就被奸人所害,心中害怕得紧,茶饭不思,身子不爽利,你们不要让人来打扰朕,你去回母后的话时,替朕说,朕不能去向她问安,十分不安,让她原谅儿子。”
李安濂在外面应了,皇帝就说,“朕要躺会儿,别让人进来。”
李安濂喏了一声后,就听到他离开的声音。
皇帝让衡哥儿将床帐给放下来,然后又说,“君卿,你陪朕躺会儿可好。”
衡哥儿觉得皇帝有够可怜的,便应了,脱了鞋子坐在床上陪他。
等床帐放下来,床里便更加憋闷了,皇帝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衡哥儿坐在他身边,看他神色深沉里带着迷茫,不由对他几分爱怜,用手轻轻抚顺他的头发,轻声说道,“皇上,你连李公公也不信了吗?”
皇帝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抓住了衡哥儿的手,握在手心里,目光有些茫然有些忧愁,低喃,“他本来就是太后指到朕身边来的人,朕看得出来他对朕的确有心,但是,却也不能全然相信。”
他说到这里,又将衡哥儿的手拉起来捂在自己的脸上,衡哥儿感受到他的热乎乎的面颊和呼出的气息,听他叹息道,“朕能够真正相信的人,又有多少呢。”
衡哥儿的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上小皇帝的额头,说,“皇上不用这样低落,外面很多大臣心里都是爱重您支持您的,等着您亲政的那一天。而且,我也不会背叛皇上。”
皇帝将衡哥儿的手移开了一点,黑幽幽的眸子由下而上地看向坐着的衡哥儿,然后笑了笑,说,“朕明白。”
又问道,“君卿,你当初为什么愿意来到朕的身边。”
衡哥儿自然不能说最开始也是没有办法,“皇上,您是天下之主,我为您效忠,不是应该的吗。”
他的声音温柔,神色平和,皇帝看着他,生出了和柳升儿一样的感觉,只觉得衡哥儿不像个孩子,倒像个菩萨了。
衡哥儿知道这话并不能安抚皇帝,所以接着又说,“皇上您待我的心,我怎么能够不心生感激,无论如何,我都会在皇上您身边的。”
皇帝笑了笑,又用他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道,“能够有你相伴,朕也该知足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季衡说出这句话来,似乎是没有经过思索,就这么说出口了,也许他也对别的人说过,用以笼络人心,但是以后多少年过去,他想到这句话,依然心生感动,有季衡相伴,他该知足了。
衡哥儿说,“无论清泉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太后娘娘都想借这次的事情,将皇上您身边的人换成她的人对吧,太后娘娘一定是觉得皇上您长大了,她有些不放心,想要做些让她更放心的事情。不过,皇上,您不正是怕太后娘娘不放心吗,既然太后觉得她这样做了会更放心,何不就让她这么做呢。”
衡哥儿的声音说得十分小,软软糯糯的,就像是只柔软的手在轻轻地安抚着他,小皇帝觉得自己这几天以来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不少,他点了点头,“君卿,你说得不错。”
衡哥儿将身子伏低了下去,在皇上耳边轻声道,“皇上,您不用太担心,只要保护好自己,不出事情,等您再长大一些,长到了能够亲政的年龄,前朝会有很多大臣愿意为您的亲政同太后娘娘,同李阁老斗的。无论如何,皇上您才是九五之尊,您才是名正言顺,现在忍一忍,又有什么。”
皇帝睁开眼睛看着衡哥儿,说,“朕的确是不用再等太久了,三四年时间而已。”说着,又轻叹了一声,“三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太后再将朕这宫里都换成她的人,朕的日子太难熬了。”
衡哥儿说,“总有办法的。”
皇帝突然伸手将衡哥儿拉了下来,将他抱到了怀里,衡哥儿怔了一下,想要避开,皇帝说,“君卿,你别动,你让朕抱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