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哥儿这么想着,嘴里说道,“今日皇上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我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我说我是刑部左侍郎家的,叫季衡。皇上身边有几个黄门官跟着,想来,他有什么话,也不适合直接和我说,后来赵国舅家里的世子来叫皇上去太后那里,皇上就离开了。”
季大人点了一下头,“这样,就等最后结果吧。”
之后季大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让衡哥儿回内院去歇息去了。
季大人对衡哥儿在宫里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毕竟衡哥儿还小,又是第一次进宫,有那一份镇定和不卑不亢不怯懦,面对别的老大人时,也能够有条有理地回答问题,还不说错话,就是难得了,甚至在面对皇上的时候,也能够做到镇定和平和。
虽然对衡哥儿挺满意,对儿子要求严格的季大人也没有赞扬过衡哥儿一句,一切都表现得很平淡。
衡哥儿自己回了内院去,家里已经在晚上办了中秋宴,现在已经月上中天,还在院子里坐着看月亮的人已经没有了。
时令到了中秋,晚上挺冷的,衡哥儿走进正院,就有丫鬟在门口将他接住了,又有人跑进了正房里去,许氏和许七郎都从里面迎了出来。
皇宫并不能被称为龙潭虎穴,去里面走了一遭的衡哥儿也没把这件事当成不得了的大事,但是在许氏眼里,这就是很大的事情,毕竟皇宫可不是一般地方,许氏作为三品大员的嫡妻,便有三品诰命在身,但是季大人和太后娘家赵家不亲,许氏自然也没有机会被太后召进宫过,许氏对皇宫,自然就很有憧憬。
许氏快步走过来,弯下腰拉住衡哥儿的手,发现衡哥儿的手凉凉的,就赶紧将他带进了房里去,房里要比外面暖和不少,衡哥儿进去就打了几个喷嚏。
许氏一边递给他手巾,一边问道,“怎么样,在宫里没什么事吧。”
衡哥儿吸了吸鼻子,“没什么事。只是喝了好几杯酒,有点醉酒的样子。”
许氏将他左看右看,越看越爱,笑着说,“宫里的酒怎么样?”
许七郎跟在旁边,也对着衡哥儿笑,衡哥儿摇摇头,说,“还没有在扬州时,舅舅家里的桃花酿女儿红好喝。吃的东西都是冷的,月饼也不好吃,酒也是冷的,想来即使温过,端上桌也冷掉了。”
许七郎很骄傲地道,“两淮盐商,大富之家,所用精细,直比皇宫,这话,很多人说过。家里的酒比宫里的酒好喝,也很正常嘛。”
衡哥儿看着他,“你这张嘴,总是不知收敛。”
许七郎笑着说,“反正这是你和姑母跟前。”
许氏伸手拍了许七郎的肩膀一下,“七郎,衡哥儿说得对,你呀,就是该注意注意,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收敛。”
许七郎很不好意思地答应,但是谁都知道他下一次嘴犯贱的时候依然不会收敛的。
衡哥儿入宫前,已经吃过一点东西了,但是在宫里走了一遭,很费心力,又饿了。
许氏就又让人去端了点心月饼来他吃,还亲自将月饼切小了给他,说,“吃家里这个月饼,金华火腿的,这火腿,还是月前你舅舅让人送来的,这个和进贡给宫里的是一样的,只是,宫里哪里舍得把这个拿来做了火腿放在宫宴上呢,宫宴上的,我知道,大多是看盘,有一两样吃的,也都是大锅做出来,走那么大老远的路送到宫宴的桌上,早就冷掉了,还吃什么吃。”
衡哥儿笑盈盈地看着许氏,能够有许氏这样一个母亲,大约是他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所以,他不会做让她失望的事情。
虽然季大人现在算是很喜欢他了,但是在衡哥儿心里,季大人还是当年抛弃他的那个季大人,现在喜欢他,也只是因为他有用了而已。季大人在他心里的地位,甚至还没有许大舅那么重。
衡哥儿吃了两口月饼,想到什么,又说,“母亲,父亲在前院,您也送些吃的去吧。”
许氏道,“这个还要你操心?已经让人送去了。”
许氏并不是亲自送去,可见她对季大人,也只是夫妻名分,真实的感情并不是太重。
衡哥儿看着许氏,很心疼她,对一个女人来说,自然不是儿子听话就会幸福的,她还应该要有一个很爱她的老公,但是看季大人,实在不是一个这样的好丈夫,季大人恐怕没有爱过许氏,甚至没有爱过府里的他的几个妾侍。
虽然在外人面前,季大人是个好丈夫的典范,他从没有自己要求过纳妾,也从没有过风流名声,在外面没有过女人,在家里也很尊重嫡妻,为人正直,用心仕途等等。
许氏也不会厚此薄彼,给衡哥儿切了月饼,就又给许七郎切,许七郎吃了两口就不吃了,许氏看时间已经不早,就让他快去休息,许七郎又多看了衡哥儿两眼,这才去休息下了。
衡哥儿吃了些东西,也和许氏说很累了,让许氏赶紧去休息,自己也就回了房,洗漱之后上了床。
躺在床上,望着床帐顶,衡哥儿却不怎么睡得着,小皇帝深深的眸子一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当时看到小皇帝时,他还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此时这样想着,却总有种以前就和他熟悉的感觉。
第二天,许七郎和衡哥儿在许氏身边用过早膳,一起到外院去上学,许七郎就拽着衡哥儿一个劲说,“昨天姑母在,我不好问。你昨天进宫里,没有遇到特别的事情吗。”
衡哥儿目光淡淡扫过他的脸,“能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一直要规规矩矩的,不然,你以为宫宴是什么?可以去闹事么?”
许七郎一想也的确是这样,不免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道,“那也没什么好玩。”
衡哥儿说,“你还真是一个孩子。”
许七郎不满,“我比你大。”
衡哥儿说,“但是你心里不知道比我小多少了。”
许七郎更不满意,“有吗,根本没有。”
衡哥儿赶紧伸出手来让他不要再纠缠,“说这么无意义的话的,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许七郎道,“你有多大呢,总是冒充大人。”
衡哥儿眨了一下眼,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许七郎则被他的笑迷住了眼,红了脸,赶紧转开脸去看天上的太阳,“今天天气会挺好,这才中秋,气候就这么冷了。”
皇帝的伴读的事情,在十月的时候定下来了,选了国舅家的嫡子——赵家四郎赵致礼,还有平国公的孙子,也是徐太妃的侄子,十二岁的徐轩,然后还报了个冷门,刑部左侍郎的公子,九岁不到的季衡。
据说是中秋宫宴上,皇帝看季衡长得好看,就向李阁老要求了,李阁老虽有斥责,但后来也同意了。
宫中的传旨太监来到季府传旨,许氏才知道这件事,带着衡哥儿到前院去领旨时,她不是高兴,反而是震惊,等领了旨,接了皇帝的赏赐,她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招待传旨太监,因季大人还在衙门里上值没回来,接旨的只有衡哥儿和许氏,衡哥儿只好暗地里拉了拉许氏的袖子,许氏才从震惊里回过神,赶紧说了些客气话暖了暖场面,又让丫鬟将给太监的谢礼赶紧奉上,然后邀请太监留下来用膳招待,太监很是客气,没有留膳就走了。
等太监走了,许氏才面含怒色地看向衡哥儿,以许氏的聪明,大约已经猜到了中秋衡哥儿被季大人带着赴宴不只是赴宴而已。
16、第十六章 伴读风波(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