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韩鄀元脸色发白,嘴唇哆哆嗦嗦地抖,不愿听不敢停,可是说不出那个不字。
“我死不了,在床上躺了几天就恢复了,开始四处找她。不是为了报仇,只是担心在那个混乱的年代,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会遭遇不幸。”月夜叹气,分不清他到底在惋惜什么:“一年后,我在一个偏远的村寨找到她,虽然才15岁,可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她的儿子你应该很熟悉……他姓韩,叫韩伟生!”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维持少女形象的月夜站起来,脸上却隐约有种慈父的表情。
他给了韩鄀元一个拥抱,郑重地说:“我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们,保护你的奶奶,你的父亲,还有你。当然,我也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比如在你成长的道路上安排一些路标,指引你朝我们希望的方向走,即使这个目的地对你来说并不是好去处。原谅我,我没有选择。”
“这么说,梵歌在六十年前就开始为自己找肉身了?”关键时刻,韩鄀元的脑子转得特别快,有因就有果,愤怒之神不会随意救一个人,留着月夜总有目的。
联系到方才的话,韩鄀元回想自己的一生,父亲忽然调动,母亲病逝,凶恶的继母和亲人的疏远让他只能依赖刘林东。那时他天真地以为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人就应该经受挫折和痛苦,接受自己的命运。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太可笑了,他的生活,他对男人的感情,他的回忆,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只是事先设计好的剧本而已……
他冷漠地推开月夜,压低声音说:“我早该知道,这不是游戏。是个阴谋!”
“不,孩子,你什么都不知道。”月夜轻抚他的脸颊,把他按在椅子上:“天地间的神位是有定数的,每个神都有自己的职责,不能多也不能少,巧妙地维持平衡。这也是为什么毁灭一个神,就必须产生另一个新神来填补空缺的原因。”
“但神不能直接杀死神再取而代之,所以梵歌必须先失去神格,再找一具合适的肉身,然后在你们的帮助下获得游戏胜利,光明正大地干掉他的父神,成为新的神王。”韩鄀元一副我终于明白了的表情,话锋一转,脸色凌冽起来:“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梵歌就在我身体里,你一定很清楚成为告密者会有什么下场。”
“我知道他不在。”月夜笑,高深莫测:“我还知道他现在举步维艰。”
“噢,所以你换了新东家,说啊,你为谁办事,又想让我做什么。”隐瞒了长达六十年的阴谋,见不得光的交易,绝不会平白无故向他坦白。
“看来你不像我想的那么天真无邪。”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遮遮掩掩反而没什么意思了,索性摊牌:“在第三关,我们遇到过一个玩家——修。请原谅,我不敢直呼他的真实姓名,但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他给了我承诺,许诺我渴望已久但是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我帮他做两件事。”
“杀了我?”韩鄀元发现自己连手指都动不了,不知什么时候被下了麻药。
“虽然这么说会让你很伤心,但你的命对修来说一钱不值。”月夜耸肩,避开关键,忽然说起限额的事:“你知道,因为梵歌的死,修感到非常痛苦,这严重影响他的情绪。所以近半个世纪来,世界各地灾难频发,饥荒、干旱、蔓延的瘟疫和新型病毒,还有地震、海啸、山体滑坡、泥石流、火山爆发,甚至是核电站泄漏,各种各样的灾难,死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不计其数,这个词可能有点抽象,如果你想象不出来,那么,我这样告诉你,在这些自然灾害中丧命的人数远远超过官方统计的数字,甚至是其数百倍。这么庞大的受害者群体,那么多生命的灭亡,几乎要超过灾难之神杀人的限额了。不,应该说已经到了临界点,所以他不能再贸然出手。”
“我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完全被搞糊涂了,他不知道月夜到底站在哪一边,有什么企图。
未知是一件尤其恐惧的事,猜不透会让人越发感到害怕!
“神在持有神格时可以任意附身在任何生物上,而当他失去神格,就会失去实体和能力,成为一缕青烟,随时都会魂飞魄散。”他坐下,盯着韩鄀元的眼睛看:“除非他能找到和自己完全同调的肉身,才能获得新生。”
“我就是最佳人选?”信息量太大,几乎让他承受不了。
月夜点头,露出悲伤的表情:“我恨梵歌,他夺走了我最爱的亭亭,为了生下适合的肉身把她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渔夫,最后孤独地死去;孩子,听着,你不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是人为的安排,你的奶奶注定要嫁给那样的人,才能生下你的父亲;而你的父亲又必须娶你的母亲,才能制造出你。这个事实对你来说太残酷了,但我必须对你说清楚,因为你得坚强,战斗下去,然后取得胜利。赶紧放弃所有人都活下去的愿望,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对了,麻药大概还会持续一小时,在这之前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叫刘林东来接你。”他细心地抱来薄被,给韩鄀元盖上,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出了房间。
他离开没多久,走廊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男人破门而入,把他抱在怀里紧张地询问:“小元,怎么样了,还难受吗?月夜说你忽然晕倒,真把我吓坏了。”
太好了,是刘林东,还是呆在他身边才能感到安心,不管他们的相遇是不是巧妙的安排,他都不在意了。韩鄀元忽然眼眶湿润,把头靠在男人肩上,静静地流泪。他不想哭得太狼狈,可是身体动不了,眼泪就这样顺着脸颊淌到男人的肩膀上,把灰色的马甲浸湿了一大块。
“为什么哭?”男人慌了手脚,更加用力抱着他:“身体不舒服吗,还是被什么吓坏了。别怕,我在这里,就在你身边,哪也不去!”
“胸衣,实在太紧了,我喘不过气。”他瘪嘴,给晕倒编造了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