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申请了宽带后,回到办公室里,已经快中午了,在食堂吃了一点东西之后,竟然没有发现小李凡来吃饭,很奇怪,以往吃饭时她是闹得最开心的一个人。我问了她几个要好的朋友,都说不知道。我便到四楼的财会室去找她,发现她正在那里哭得伤心。她见我进来,立即擦干眼泪,还强装出了笑脸。我说:“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办公桌上。我又问:“是不是最近有些忙,你没时间去看男朋友,他找你扯皮了?”我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在东莞的厚街一家工厂里打工,和她是初中同学,那个男孩我还见过,有些高大。我说:“谈朋友吵吵架很正常,别放在心上。”
“没什么事的。”她朝我看了看。
我看她还好,就出门了,然后嘱咐她一定要去吃饭。出门的时候我想着,是不是他弟弟的白血病发了,急成这个样子,但这个我也不太好提起,如果真的是白血病发了,她应该会马上向我请假的才对。我摇了摇头,心想,可怜的孩子。下午那个手机竟然响了起来,我一下激动得不知所措,接通后才知道原来是多多的一个女同学,问她在哪里,约她出去玩。我失望地说多多不在就挂了,然后在那里郁闷好半天,我翻出了这个电话,是武汉的号码。正看着,又打过来,我说你有什么事吗?我直接转告她行不行?她问我是谁,怎么不是她本人接的电话。说话像个二百五似的,我懒得废话,就挂了,心情本来就不好。
下午多多回来了以后,我把这件事讲给她听了,多多说是她的一个同学,老想借钱,上回借三千还没还,自己是好吃懒做的一个人,不用理她就是了,大概又是和新男朋友分手了。她问李凡打电话没有,我摇摇头。她便叫我别急,她肯定地说:“会找到的,别着急。”
晚上我提前回到家里,把电脑给拼好,然后摆在桌子上,开机就显示。心情特别好,然后把自己厂里的音箱接上一个,开着mp3歌曲听,烧菜弄饭。等多多回来,饭菜基本上就弄熟了。多多说:“不错,看来你昨天晚上说的话算话,所以呢,明天晚上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我眼巴巴地看着她。
“乖,别问了,明天晚上你就知道了。我肚子饿了,快添饭给我吃好不好?”
我急忙把饭盛到她手上,筷子递到她手上,望着她,说:“什么事啊,你快说,急死人了。”
多多慢悠悠地吃着饭,不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不就等二十个小时就知道了?急个什么。”
“是不是找到李凡了?”
多多摇摇头,然后瞟了我一眼,说:“看来李凡在你心中的地位可不是般的高啊,你老实说,比我高多少?”
我心想除了这还能给我什么惊喜,不由得垂头丧气起来,说:“别乱说,这可是两码事。”
“呵呵,两码事?”多多放下筷子,抬起我的下巴,说:“老实交待,我排名第几?”我被她逗笑了,说排名第一。多多说你哄女人那一套在我身上是没用的。我装作吃惊地说:“那我是怎样哄到你的?”
“喂,你弄清楚好不好?是我把你哄到手的,你搞反了。”
“好吧好吧,就算是你把我哄到手的,行了吧。对了,你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
“是啊,我干嘛这么高兴啊,你得意啊,第一回吃了你的饭被你骗上了床,这回吃了你的饭还得给个惊喜你,唉,你的饭可真值钱。不知道还有哪个女人吃过你弄的饭。”
“呵呵,很少,第一任女朋友吃过很多次的。”
“你快吃啊,等会凉了。”
我这才想起我面前连个碗也没有,便去盛了饭吃了起来,说先吃完不管,后吃完洗碗。多多一般是吃不过我的,我很快就吃完了,她好像没有比赛的意思。她说:“管你先吃完后吃完,反正碗该你洗。”我说我洗就我洗了。等她吃完后,洗完碗,我便去摆弄着我的电脑,然后学着多多,把一些不方便公开的东西打包加密。多多此时就站在我身后,吵着要听《两只蝴蝶》,我只得放着她听了,这歌听一两遍还可以,听第三遍就觉得厌烦了。但是她要听,我也没办法。弄完了之后,我告诉多多电脑的开机密码是a,她记下来了。然后把我拖到床上,脸上是一脸的温情,呆呆地看着我。
“我讲个笑话你听不听?”我把手伸到她的腰间挠痒,她把我的双手按住,然后把头埋在我的脖子间不停地摩擦着,说:“我不想听,我想要你。”
“我有几天没洗澡了,洗完澡再说好吗?而且我还没有刷牙,你最讨厌我这样的了。”我轻轻地推开她。
“嗯,那你去洗,我等你。”
我逃也似的跑了出来,我跑到卫生间,一下把门关上,心想该如何是好。我慢吞吞地脱着衣服,慢吞吞地洗着,直到卫生间里满是热气,而我则被里面缺氧气憋得不行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里面出来。我走到多多的房门口,听到里面一片寂静。我打开门进去,多多已经睡着了。看着她熟睡后甜甜的脸,本来此时我们应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我心里对她说:对不起,宝贝儿,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宝贝的。如果作为我的妻子,会做一个好老公,如果你是我的妹妹,我就做你的好哥哥。到时候,如果你是我妹妹,我会告诉你真相,让我们原谅对方的过错,一切还是可以重来了,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的秘密,而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换一个城市而已,我们是相互之间的亲人,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可现在,我不得不委屈你了。
天亮了,看来是个晴天,多多起床后,并没有责怪我什么,只是推了推我,叫我起来。多多的天性敏感,自然能觉察到一些细微的变化,那种微妙的动作和神情她当然是很清楚的,但她不会说穿,也不会刻意的责怪。这无非是她心中未解谜团的继续罢了。有时候装一下聋,糊涂一下也并非没有坏处,我很感激。
早上醒来后,我全然忘了她所说的惊喜。我实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和她早早就来到了厂里,工人们正陆陆续续地进来,然后坐着聊天,离开工还有近十分钟的时间。我曾经想提议多多开间小电脑教室,然后我没事的时候可以指导一下,给他们讲一些实用的电脑c作知识,另外没事的话让他们也可以上网娱乐一下。但多多说投资太大,也不会产生效益,说如果真的赚了些钱,一定满足我这个要求。其实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总之她的回答就令我很满意了。
我的睡意好像还没有散去,呆呆地翻着报纸发呆,今天是星期六。而对于深圳关外来说,星期的概念也像被淡漠了,谁在乎星期几呢,无非还是做事吃饭。真正地放假让工人们休息,也像他们也无法适应空白的时间,多半就是晃一下,睡觉,虽然有几对在谈恋爱,在我眼中看来多半也是没有结果的。也许他们自己也知道吧。多多好像有事没事总往关内跑,我问她今天去不去关内,她说不去。泡了一杯茶给我,然后坐在沙发上,说:“今天记得听电话,免得电信装宽带没人在家。”我点了点头,我说:“昨天看到小李凡哭得很厉害,你要不上去看一下?我看她对你挺贴心的,那样照顾你,我一个男人有些事情不好问。如果是她和男朋友吵架了,你劝慰她一下。”
“靠,这种事要我去?我不想去。”多多说:“你最好别没事揽事。”
“哦,那还是不管的好。”我回应着,然后把报纸递到她手里,说:“你好些天没去广州了呢。”
“去了也没什么事,和他们打交道也闷得慌。”
“要真闲下来了,我去跑跑业务吧,坐在家里总觉得不踏实,现在情况基本上也摸熟了。”
“好啊,叫你学开车你不学,这地方离了这东西不能迈步的。”
“你都说了好几遍了,那要不今天就去报名学?”
“明天吧,我打听好了,也就是二千来块钱,你会开车了我也轻松一些,有时候感觉一坐上车子就烦燥。”
我答应了,然后去四楼闲逛了一下,随便看了一下小李凡,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心里也舒坦了不少。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我正在楼底下督促着上货到货车里,电信局打电话来说装宽带,测试。我便叫老李招呼好厂里的事情。一个人回家了。因为是电话改装宽带,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装上adsl,一会儿便调试成功了。我便懒得去厂里去,下楼买了一些菜,然后准备做饭,等多多回来吃。这样的生活,我都慢慢习惯了。其实做饭给多多吃,看到她开心的样子也是我做这些事情的动力,我实在没有办法从其他的地方对她进行弥补了。差不多快熟的时候,我打电话她,问要不要叫上李凡。多多说不喜欢别人参与到家中的生活中来,我就说算了。吃饭的时候多多笑眯眯地对我说,所谓的惊喜不过是开的玩笑而已,一个武汉的朋友来深圳,我们去给她接风洗尘,不过叫她带了几条武昌鱼,最近好想吃的。
我说:“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啊。嗯,带来的武昌鱼,我争取把味道弄好,让你喜欢吃。”
“好啊,你就是把鱼生的撒上一些辣椒我也吃得下去的。”
“那你可就真成猫咪喽!”我开玩笑地说,多多还学了几声猫叫,把我给笑死。我说世上哪有吃辣的猫啊,她说她就是。多多说:“是个女孩啊,大美女,你可别看上她了,要是偷她的腥小心我把你们送到孤岛上去,让你们看到对方就想吐。”
“哈哈,好恶毒啊。”我笑了起来,问:“肖晴这几天没找你吗?好长时间没过来玩了。”
“昨天给我发了几条短信,下午我就去找她的,你不会单相思吧?我看你最近真的有些像呢,难怪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对了,等会记得把胡子刮一下,都成老人家了。”
“嗯。”
多多提前去了厂里,我收拾完碗筷,发了会呆,然后去洗手间洗了个冷水澡,刮干净了脸,换了一套多多平时喜欢看我穿的衣服,下楼打车去厂子。我一进办公室那层楼,还没有适应楼道的昏暗,多多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她在发脾气,我推开办公室门,小李凡背对着我站在多多的办公桌前,多多正拿一枝签字笔指着她训斥:“你这报表拿得出手吗?上面涂改的痕迹这么明显?叫我怎么拿给客户看?你什么素质啊?花钱让你学了这么久,当我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我看着多多的样子不由得反感,走上前替小李凡解围:“多多,小李才学财会,有些地方不到位,你指出来她以后晓得改的。这样瞎吼,把别人吓着的。”多多坐回椅子,将笔扔在桌子上,侧过脸,不理我们。我只好转向小李凡,把摊在桌子上的报表拿给她说:“回去重做一份,去吧,你能做好的。”小李凡眼眶里盈着泪,低声说了声:“谢谢你。”出了门,走了。
我走到多多椅子边,揉她的头发,故作轻松地哄,结果她说:“你弄的中餐是猪食啊,难吃死了的。”我说不会吧,吃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说。多多抬头瞪我一眼说:“你本来就是猪,吃我的住我的还帮外人欺负我。”我笑起来说:“你不欺负人就老天爷保佑了,哪个敢惹你啊。看你刚才欺负别个李凡的样子,恶j婆样的。你以前不是对她挺和气的吗?怎么,今天吃炸药了。”多多突然轻轻叹口气,站起来拉我坐椅子里,她坐在我腿上,脸颊紧紧贴着我的胸膛说:“李凡对你有那大的魅力么?一个仅仅名字跟她一样的打工妹你也这样帮她。寞寞,我现在有一种感觉也许我当初不该你离开武汉跟我来深圳。我们之间好象没有从前那样开心随意了。是这个地方和我给你压力了吗?是不是啊,寞寞。”
我说:“又瞎想了,我是心甘情愿跟你到深圳的撒。个苕丫头,一天到黑瞎琢磨。”我的武汉话逗笑了多多,她在我怀里咯咯地笑,打开办公桌抽屉,拿了她的身份证给我说:“我等会去肖晴那有点事,你有空今天去银行把那些帐转过来,带个财务科的人去,手续好办些。款提回来暂时放财务科保险箱里,晚上我们给那东北人送去,妈的,那东北大熊一定要现款才签配件单,也不嫌麻烦。我叫后勤的小刘开我的车送你们去,我自己打车走。公明这个地方治安也不是太好,几十万的现金,出了事就拐了。路上小心哦。”我答应着,放好多多的身份证。
多多走后,我到四楼财务科找人一起去银行。一进去看到小李凡坐在桌子后面发呆,脸色有些苍白。我知道她这些天一直心情不好,刚才又挨了多多的训斥肯定更不舒服,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就带她出去,也可以让她散散心。我向老李领乐一切相关转款单据与传真文件合同书等等,问清楚具体办理程序,带了小李凡下楼。
小刘已经开着多多的那辆白色塞纳等着,我们坐上车。我特地陪小李凡坐在后排位置,这个沉默伤心的打工妹让我总是有一种怜惜的感觉。像她们这样背负着家庭的期望漂泊在深圳的打工妹身上我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也许是我天性里对出身苦难之人的同情,也许就是如多多所说的,我在这个与李凡同名同性的女孩身上寄托对李凡的挂念,唉,谁知道呢。
一直到吃完饭到银行提完款车子开上回厂子的路,小李凡没有说一句话,她脸上不再苍白,眼神却变得游移,偶尔碰到我关心的眼神她便会象触电般移开视线。到了厂里,我和小李凡回财务科交接完相应手续,看着老李将装现金的包包放进那个老式的保险柜,就离开了工厂,出去打了个车回到家里。准备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些多多喜欢吃的菜做好晚饭等她回来吃完饭后再陪她一起去见那个东北客户。刚刚弄完最后一个菜,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我穿着围裙去接电话。
老李的声音大得差点震破我的耳膜:“钱小姐在不在?出事了!厂子出事了!”我一惊,回答他:“钱小姐不在家,你打她手机啊。出了什么事了?”
老李还在那边急着说:“钱小姐的手机打不通啊。失火了!消防队正在救火,你赶快叫钱小姐到工厂来。”电话里人声嘈杂隐隐夹杂着救火车尖利的笛声。“失火?”我愣在电话旁边,一会儿反应过来赶紧打多多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我又换拨肖晴的电话,通了,终于找到多多。
我赶到的时候,工厂所在的一片一地狼籍,救火车已经离去,楼房的外层看不出有多大损毁,水淋淋的,有些窗户周围的墙体有烟熏的痕迹。楼里的打工妹打工仔全都聚集在楼前面的空地上,有的恐慌,有的惊疑,有的议论,有的交头接耳,什么样的表情都有。老李正在对他们说着什么。我跑过去问老李:“怎么回事?多多来了吗?我找到她了啊。”
老李脸上乌漆八黑,给烟熏的吧,对我说:“钱小姐早来了,在楼里跟警察在一起呢。”
“警察?”我惊讶,警察来干什么啊?
“钱小姐怀疑是有人故意放火,报了警,正在勘察现场。”老李继续说:“她要我看住这些打工的,别让他们走掉一个。”我哦了一声,多多怀疑这些打工的。
我看到多多的时候,她和肖晴正和一个警官模样的人说话,我听他们在讲:“火是从四楼财务室开始烧起来的,初步判断是这座楼层电器线路老化引发的失火。”警官说。
多多问:“没有别的发现么?我怀疑是人为纵火。”
警官皱皱眉头,没有说话。我走过去,肖晴看到我,冲我点点头,我看到老李的当警察的儿子正在旁边悠闲地抽着烟。我看着多多,也许是着急,她的脸色很不好,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我关心地过去轻轻扶住多多的身体,多多身体颤抖了一下,继续对那警官说:“我财务室保险箱里有二十万现金,今天下午才放进去,晚上6点就失火,而且失火时间正是下班后一小时,这个时间所有打工的和没有离开这里的人都应该有嫌疑。”
警官的深情凝重了,一笔这么大的现金确实与这失火可能产生联系,但是多多的语气引起他的不快,他说:“钱小姐,我们有我们的方式查清火灾的真正原因,你提供的情况我们会考虑。警方要暂时封锁这里,请安排你的工人暂时离开。”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戴着手套的警察匆匆走出烧得变形的财务科办公室对他做一个手势,他马上跟着那警察进去了。财务室范围内拉着警戒用的黄带,我们不好跟过去。我劝多多先出去安顿楼外的工人,说警察会查清楚的,让她不要太担心。
多多抬起头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我,这眼光看得我的内心莫明地一颤,这一刻的多多,仿佛距离我很远,远得我们仿佛从来不认识。看了我几秒钟,多多垂下眼睛,蹒跚着往外走去,肖晴过去跟她并肩一起出去。我呆在原地,思绪在多多那个奇怪的注视里乱如丝麻。
老李在深夜来了家里一次,他带来了当警察的大儿子小李,小李对我透露说,何险柜里是空的,里面的钱不见了,看来被盗然后纵火掩盖证据的可能性很大,问我有没有可疑的人。唯一可能的人大概就是李凡了,我突然想起那天她的哭泣,难道是她弟弟的血白病发了?骨髓移植的花费可是相当大的,再还有和我一起低落的那种眼神。正在我怀疑时,老李对我说:“李凡不见了。”
我叫小李赶紧去动员警察在各处车站里拦住李凡,找到后不要对她采取什么措施,马上给我打电话,还有。然后我丢一包烟给小李,小李责怪我们用人太不小心,现在这社会没有多少人可以相信的。说完他们就出去了。而多多自从回到家里只后就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一句话也不说。我敲门向她提醒要去接飞机的事情,她也懒得理。我叫肖晴别走,帮我劝劝多多,我发现我和多多之间的那种亲密的感觉一下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