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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都换了,”楼璟知道殿下面皮薄,见好就收,凑近些与萧承钧枕在一个枕头上,“一两仓钞一引盐,本就是定制,改不得。”

这是律法上定了的,那盐政吏不可能在这上面压价,左右他手中的盐都是要发派了盐引的,与谁换都一样,端看谁给的礼重、谁的面子大罢了。楼家在晋州的势力几乎无人能敌,况且该送的礼,楼璟向来是毫不含糊,自然把那盐政吏哄得高高兴兴,将他几万两银子买来的三十多万两仓钞尽数兑了盐引。

“你这一兑,岂不把晋州的盐仓给兑完了。”萧承钧微微蹙眉,这种翻手就赚钱的买卖,定然有不少人盯着,那些敢做官盐生意的,哪个不是有权有势的人,楼璟这般作为,怕是会召来祸患。

“哪能啊,”楼璟轻笑,向下缩了缩身子,把脸埋到闽王殿下的胸膛,“那晋州盐政官,如今统管着西北三边的盐政,他手里的盐仓可不止晋阳那一个,三十多万盐引,兑不完的。”

萧承钧微微颔首,摸了摸在他胸口乱蹭的脑袋,他自小学的帝王之术,对于这种耍手段赚黑钱的事知之甚少,但也知富贵险中求,这种生意要冒很大的险。

不过既然楼璟说不打紧,那便不必多想了。

楼璟提前归来,其他人都不知道,因而这一日可以偷闲,生意、衙门都不必理会,恰好萧承钧也不必上朝,两人就这般窝在床上闲聊。

“我小时候跟祖父一起玩雪,他团了雪球,总照我屁股砸,一砸一个准,劲头还足,常常能把我砸趴下。”楼璟扁着嘴,想起爷爷那年扔过来那个海碗大的雪球,还觉得心有余悸。

“哈哈哈,”萧承钧忍不住笑出声来,“也不怕把你砸坏了。”

“他才不怕呢,”楼璟哼哼着,“我砸不中,就趁爷爷不备,往他领子里塞雪,雪不能捏实成,否则一掏就出来了,得抓一把散雪,进去就化。”

“皇爷爷在世的时候,也曾带我去看雪,”萧承钧笑眼弯弯地听他讲,忆起自己小时候的事,“那时皇爷爷来抽检功课,恰我读书熬了一夜,精神不济,皇爷爷没有责罚,反而准了一日假,带着我去御花园看雪。”

萧承钧至今仍清楚地记得睿宗皇帝的话,他说,你看这梅上雪有三指厚,若是一夜的大雪,定然会压折了梅枝,只有小雪积少成多,方能长久。

窗外天寒地冻,屋中暖意融融,所谓情投意合,便是哪怕只说些闲话,也觉得满足。

两人在府中躲懒,午后用过饭,趁着暖和,在院子里玩起了雪。

楼璟团了两个大雪球,拍出了一只胖胖的雪兔子,抿着两只长耳朵一脸茫然的样子,“母亲过年的时候,常给我蒸兔子馒头,面里加了牛乳,最是好吃。”

萧承钧看着那个圆滚滚的兔子,不由得莞尔,“今年让府里给你蒸一笼。”闽王府的厨子是宫中的御厨,什么点心都能做,何况一个馒头。

“那我就在这里过年,不回去了。”楼璟闻言,眼睛顿时变得亮亮的。

次日,楼璟去了左丞相府。

其实,作为一个簪缨世族,本不会与文官有太多交情,但楼家与赵家多年都有来往,只因赵家的祖籍在江南越州,一直都做些官盐买卖。而楼璟的祖父,自打搭上赵家这个同伙,便再没有换过。

楼璟与赵熹,也是因此从小就认识的。

江南出盐,纳粮换仓钞的人就多,但仓钞向来都比盐引多,赵家世代为官,自然有些门路能弄来些别的州的盐引,在江南一带很有名望。

赵熹看着楼璟拿来的账本,半晌才冒出一句话来,“这下子,可赚大了。”

盐引,说白了,就是去官仓、盐场支取盐的凭证,没有盐引,就是贩私盐,抓住是要砍头的。

一引盐有四百斤,按仓钞兑的官价,相当于一引盐花了半两银子。但这放到铺子里,四百斤盐能卖十两银子,基本上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所以,出了官府,这盐引是不会按半两银子卖出去的,可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更何况楼璟买这盐引只花了一钱银子!

赵熹的三伯管着京中的庶务,这事向来也都是跟这位三爷谈的,因而楼璟没有理会咋咋呼呼的赵熹,只看向三爷,“您看,多久能脱手。”

赵三爷沉吟片刻,之前楼璟跟他说这个事,他料想着这小小少年能弄来三万盐引已是不错,没想到竟能弄来三十多万,“单京城里的商贾怕是吞不下,须得送到越州去,年前肯定回不来,至少要到二月。”

江南富贾多,要盐的也多,自然比京城好卖。

楼璟点了点头,“二月中旬之前回拢便可。”

“那便还是按咱们之前说的那个价,这盐在晋州,运走也颇费些功夫,再高怕是卖不出去。”三爷微微颔首,有些为难道。

“二两半一引,不算低,三伯能给我这个价,璟已是感激不尽了。”楼璟诚恳地笑道。

三爷深深地看了楼璟一眼,心道这安国公世子果真是老安国公一手栽培的,做事爽利,出手果决,说话又滴水不漏,很是可靠。不由得暗自点头,拿出一张纸来,给楼璟写了个字据。

楼璟也没有推拒,将盐引交给三爷,收了字据和定金。

“待京中的这些卖出去,我叫人送到朱雀堂去。”三爷朝楼璟拱了拱手,起身离去。

赵熹见三伯走了,便凑过来道:“我说,你这是发横财了,是不是该给我个彩头?”

楼璟看着赵熹狡黠却不失纯净的双眼,不由得轻笑,赵家官商是分开的,有功名的人出去做官,功名低的则经营祖产,所以赵熹甚少接触这些买卖,“等你连中三元,我送你个好东西。”

腊月二十六,四皇子妃临盆,生下一对龙凤胎,龙颜大悦,定于腊月二十八大宴群臣。

朝臣万万没想到,去年才娶了皇子妃的四皇子这么快就有了子嗣,还是十分吉祥的龙凤胎,原本看好三皇子的官员,有部分出现了松动。

毕竟皇嗣也是储君很重要的责任,萧承钧之所以太子位不稳,与他没有纳侧妃早生子嗣也有关系。

如今四皇子儿女双全,三皇子却没有任何子嗣,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三皇子萧承铎失了先机。

大宴群臣,皇上的仪仗自然不能少,原本以为只要年三十才忙一下的楼璟,这时候就繁忙起来,安排宫廷仪仗,宴会诸事,这两日都歇在了宫中。

腊月二十八,夜,麟德殿。

淳德帝坐在金龙御座之上,羽林军二十四卫持仪仗,左右羽林军统领侍立两侧。

九奏乐章,钟鼓齐鸣,群臣设矮桌于大殿两侧,珍馐美味,玉液琼浆,数不胜数。

萧承钧作为亲王,皇长子,依旧坐在最前面,三皇子坐在他下首,四皇子次之。

“大皇兄近来怎也不见出门,”大宴开始,三皇子萧承铎兴味索然地看了一眼那些跳舞的宫女,“前日弟弟得了个西域舞娘,正想着送给兄长。”

萧承钧面色不变,抬手缓缓饮着杯中酒,目光却飘向了立在御座左侧的人。

但见那人腰间佩刀,如风中青松一般稳稳站立,正是左统领将军——楼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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