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结伴拜访首府宰相魏子谏,希望由他出面向皇帝请命。但魏子谏眼看着就要致仕,死活不肯在这时候横生枝节,而出他之外,又无人能担百官首领,怎么办?
朝臣们一合计,想了个损招——直接在早朝时集体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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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进看看跪了一地的大臣,又看看仍然在前排站着的崔容,不由伸手揉了揉额角。
这些年,有不少人陆陆续续跟杨进说过后宫、子嗣之事,都叫他一一挡了回去。不过杨进也知道,事关江山社稷,这一场早晚逃不过的。
看来,终于是要开始了。
“众卿之意,朕明白。”杨进开口:“然我大周正值百废待兴之际,朕为天子,当做黎民表率,正应该节俭自律。采选之事,容后再议吧。”
见皇帝又搬出这套老说辞,群臣简直欲哭无泪。礼部尚书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进言:“皇上励精图治、我朝强盛繁荣,正是该考虑千秋万代的时候。若皇室子嗣凋零,于江山社稷不利啊皇上!”
杨进嘴角抽了抽:“爱卿的意思是,朕的两个皇子不好?”
“呃……”礼部尚书傻眼了,赶紧补救,“两位皇子聪敏正直,都十分优秀。只是……”
“这不就行了,儿子多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杨进道。
他这话暗指先帝之事,众臣子谁也不敢接,一个个都闭口不言。趁着这空档,杨进索性退朝了。
正主跑了,众臣不得已也只得先行散去。崔容默默在原地立了片刻,心中滋味难言。
今日之事,显然是文武百官事前商议好的,然而并没有人知会他一声。崔容心里明白,这表示朝臣们终于决定不再顾及同僚的情谊以及皇上的脸面了。
崔容有些艰难地闭了闭双眼。往后的路,步步荆棘,他虽不惧,却不知能不能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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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成功逃脱了一次,但杨进心里明白事情根本没有了解,臣子们绝不会就这样轻易让步。
正如他所料,往后一连几个早朝,众臣一次比一次难缠,铁了心要揪住这个问题逼杨进就范。
这日,双方你来我往数个回合,杨进已经有些疲惫,正准备挥手退朝,中书令薛显之左跨一步出列。
首府宰相魏子谏称病不朝,三省长官便是百官中最有分量的,其余人见他出头,便退回榻上。
崔容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心中却知最要紧的来了。
只见薛显之向杨进一拜,口中道:“皇上,按我大周惯例,皇帝后宫除中宫外,还需有贵、淑、德、贤四妃;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九嫔妃;以及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二十七宝林、二十七御女、十七采女。皇上纵使不惜违背祖制,也该多考虑子嗣大计!”
杨进还是太子时,薛显之当过几日太傅,因此说话很有底气。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最后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杨进一时也不好反驳,只能阴着一张脸闭口不言。
有人忍不住偷眼看崔容,后者只做不知,咬牙硬撑着不肯回避。他如何能留杨进一人在此受罪。
薛显之并不让步,继续道:“臣听说皇上身边倒有个男人,不知皇上何时迷上此道?”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虽说臣子有劝谏皇帝的义务,但这也是有讲究的。薛显之虽当过几天便宜太傅,但你一不是皇帝他爹,也不是皇帝他娘,一日都没教养过,无论如何也没有把皇帝当儿子训的道理啊!这是不想要命了?!
杨进脸色不易察觉地又阴沉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显然正在极力压制怒火。
本朝重德,薛显之如此行事,无异于当堂指责皇帝失德。
因为他的身份,杨进素日对其礼让三分,看来倒叫薛显之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杨进正要开口喝斥,却对上崔容的目光,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把原本要说的话生生压了回去。
崔容的苦心杨进如何不知。他继位才五年,朝中并不是铁板一块,而薛显之是先皇留下的老臣,虽然出言无状,但话中意思却不能算错。
若杨进为此事发作,虽然也不算毫无道理,但终究于君臣和睦不利。
龙椅上的皇帝半天才算是缓过来,顺了顺气挤出一句话:“这些事自有太后替朕操心,不劳薛大人过虑了。”
薛显之表情一顿,总算明白皇帝动了真怒,于是暂且讪讪退下。
早朝就此又一次不欢而散。
相比皇帝,崔容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偏偏这委屈不能明说,只能咽进肚里。自从分府另居,他还没有这般憋屈过。
杨进看在眼中很是心疼,想将崔容留下安慰一番,但又怕节外生枝,还是忍住了。
回到后宫,因挂心着崔容,皇帝的心情不大愉悦。
正巧这时,内侍报皇后娘娘求见。杨进虽烦不胜烦,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应允——这皇帝做得,一点都不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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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秀秀纠结了好几日,终于来找皇上了。
她父兄不在朝中,和其他女眷也少有往来,消息并不如何灵通,因此直到今日才听皇太后说起群臣联名上书的事。
皇太后并未说起当时是何种情形,只道群臣相劝,皇帝却还犹豫不决。最后皇太后叹道:“予非皇帝亲娘,有些话实在不好出口,拜托皇后再去劝劝,使皇帝回心转意才是。”
倘若钟秀秀知道朝堂上双方已僵持到何种程度,她肯定不会淌这浑水。不过此时,她还想人多力量大,借着这机会,总比自己巴巴的开口要好,于是便答应了。
皇后娘娘辅一开口,杨进的表情就变了。
他素知皇后不是喜欢搬弄是非的性子,今日之举,定是有人在背后挑拨。再联想朝堂之上种种情形,杨进心中大为警惕。
后宫与朝堂相互勾结,自古以来都是上位者十分忌讳的事,所以才有“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