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张鼐眼前一亮:“临清位于运河与黄河的交界处,选择临清,可以通过运河运送粮草弹药,不虞后路被断。”
在现代,临清位于黄河以北,但在当时,临清位于黄河南岸与运河的交汇口,也是北方除北京以外的最大城池,拥有人口八十到九十万之间,各地商贾运集,商业贸易在运河沿线,仅此于扬州,还排在淮安之上。
只是随着清末废漕改海的推行,临清不可避免的与扬州、淮安等沿运河重镇渐渐衰落下去,直至现代,沦落为了一个小县城。
……
荡寇军早已做好了准备,次日,全军三万人先向西行,至运河与水军会合,再北上,沿途须经过徐州、台儿庄、济宁与聊城四大重镇,预计需要半个月才能抵达。
也在这一日,沈阳,范文程差一位秘书院官员来见洪承畴,告之明天上午皇台极要在大政殿召见他同祖大寿等人,请他剃头。
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仍不免心里震动,洪承畴神情呆滞,那官员则他作揖致贺。
洪承畴叹息回礼,神情似笑,又有点象哭,喃喃着不知说什么是好,那官员也不打扰,告辞离去,随即有人送来衣帽靴,还带来一个梳着金钱鼠尾的剃头匠。
剃头匠向洪承畴磕了个头道:“大学士范大人命小人来给大人剃头。”
洪承畴沉默片刻,将手一挥:“知道了,你先出去!”
“喳!”
剃头匠打了个千,退了出去。
洪承畴眉头皱了皱,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如石化般,坐椅子上穆然不动,好一阵,仍然双眼直直地望着墙壁。
虽然他已经决意投降,但剃头仍是难以接受,心情矛盾而又痛苦,他是进士出身,熟读《孝经》,上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如果草草为国殉节,又怎会如此矛盾,但如今已经降了满洲,剃头就是背叛古圣先王之制,背叛华夏习俗,背叛祖宗和父母,一旦剃头,生无颜回望故土,死亦无面目再见祖宗。
只是他心里明白,既然已经投降,不随满洲习俗是不可能的,在这事上稍有抗拒,就会被认为怀有二心,可能惹杀身之祸。
洪承畴的心里,犹豫挣扎,这时,皇台极给他安排的男宠,一个俊秀的小伶来到他的身边,几乎咬着他的耳朵,低声劝道:“老爷,快剃头吧,听说范大人马上就到,与老爷商量明日进见皇上的事。”
“嗯~~”
洪承畴暗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小伶掀开一半帘子,探头招了招手。
满洲剃头匠把盆架子等一应物什搬了进来,再用热水替洪承畴慢慢地洗湿要剃去的头发和两腮胡须,洪承畴如躺尸般被摆弄着,直到剃头匠取出刀子,才浑身微震。
剃头匠也不管他,在荡刀布上荡了几下,就刷刷两下,把洪承畴额上的头发去了一大片,露出青色的头皮。
那一蓬蓬的黑发跌落在洁白的围布上,洪承畴直直望着,眼里竟渐渐多了些漠然,从剃刀削落第一片头发开始,他就没有回头路了,而且他也清楚,如皇台极这般狡诈阴险之人,自己只要对故国仍存有一丝眷恋,必将不得好死。
在被擒之初,洪承畴一心求死,曾经绝食过,第一天不饮不食,第二日,饮水数次,第三日饮水更多,到第四日,一名美丽瑞庄的女子突妯其来,那场景,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在接过女子递来的水,喝下之后,洪承畴道:“这里有人参滋味。我不要活。”
那女子嫣然一笑,庄重与妩媚兼有,洪承畴不愿堕入美人计,回避着那双明媚的皓目,等待她接住暖壶。
那女子并不接壶,反而退后半步,笑道:“这确是参汤,请先生多饮数口,好为南朝尽节,听说皇上明日要见你,倘若先生执意不降,必然被杀,你到了皇上面前,如果衰弱无力,别人不说你是绝食将死,反说你是胆小怕死,瘫软如泥,连话也不敢大声说。
倘若喝了参汤,有了精力,可以在皇上面前慷慨陈辞,劝两国罢兵修好,也是你替南朝做了好事,尽了忠心,听说南朝议和使者一行九十九人携带敕书,几天内会来到盛京,你家皇上如不万分焦急,岂肯这样郑重其事?
再说,倘若你不肯投降被杀,临死时没有一把精力,如何能步往刑场,从容就义?先生还是喝了吧,莫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