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赫连裴楚回到碎林轩,在亭子里烧了一壶茶,清凉的月色银晃晃撒了一地,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刻,然而他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云廷侍立在一旁,道:“王爷您现在忧心,当时就不应该允诺郡主出府。”
赫连裴楚道:“茶楼关门的事本就瞒不住,如果本王不主动让她知道,她日后知道了,反而会多心。”
云廷道:“其实郡主她也没有把茶楼里说书人讲的事放在心上,况且,那茶楼里的说书人一个月换了几个,郡主恐怕早就忘了。”
赫连裴楚饮了一口茶,将茶杯重重放下,道:“不管怎么样,留在京城,本王不可能一直不让她出去,去了高阳,至少他的手伸不到那里去。”
云廷道:“可如果郡主去了高阳,局势就不是王爷您能左右的了,王爷您当真要这样做吗?”
“不然呢?”赫连裴楚反问,“现在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云廷,这世上之事,本就不是本王一人能左右,难不成你也觉得本王这个摄政王真能够只手遮天,左右朝堂吗?”
云廷发现赫连裴楚是动了真怒,拱手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觉得,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
赫连裴楚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道:“十年了,早该到了,就算本王现在贵为摄政王,也一样如同当年一样,拿他毫无办法。”
也许这十年,不是他养精蓄锐的十年,而是那个人,更加强大,直至无法撼动的十年。
“可是,他不该把主意打到离央的身上。”赫连裴楚握紧了手中的茶盏,眼神中满是肃杀之意。
天下谁人都知道,淳元郡主是摄政王的命。
后日清晨,摄政王王府的马车从京城出发,一直行到下午才到达高阳。
行宫外,离央与赫连裴楚下了马车,行宫的宫人早就备好了步辇,接他们进去。住处仍旧和往前一样,在扶苏苑。有扶苏苑,就有荷华苑,取自“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走进屋去,屋内陈设如初,可见自离央离开后,这里一直都有人打扫。
赫连裴楚道:“今日先休整,明日再去拜见母后。”
离央点点头,赫连裴楚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大概未时刚过,离央还未用过午膳,宫人替她传了膳,待用完膳后,稍作休息,不由神,离央便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竟已到申时三刻。
离央决定出去走走,不打算带上冬凝。
高阳行宫有一处园子,叫做微景园,里面栽着各色各样的花草树木。离央就是奔着这来的,微景园的橘子树是皇宫送来的特意培育过的优良品种,就连清平庄的橘子树都只是普通品种,比不上高阳行宫的橘子树,结果多,果子甘甜,正是她这种尤其喜欢吃橘子的人的最爱。
离央找准了橘子树,二话不说就上树。青绿色的果实沉甸甸的压在枝头,此时天色尚明,也不妨碍她攀摘,一只手扶着树枝,另一只手正要碰到橘子,忽然听得一声“哪里来的小贼?”
离央被吓了一跳,差点手滑,连忙揪住树桠子,好容易站稳了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锦衣少年,模样与她差不多大,手里拿着折扇,正指着她。
离央猜想,这必然是哪个宗室子弟了,便玩笑道:“这是哪里来的小郎君,生得眉清目秀的,却在这里偷看。”
小少年被离央的话说得有些气愤,气道:“笑话,这园子又不是你的,什么叫做偷看。”
离央笑道:“是啊,园子不是我的,却也不是你的,那你又凭什么说我是小贼”
那小少年又道:“不是小贼,谁会像你这样,爬到树上去,就算不是小贼,你也坏了这宫里的规矩,理当受罚。”
离央道:“罚我呀!没想到你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那么,你是哪家的小世子,你又想怎么罚我呢?”
离央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能够来高阳行宫,又能随时说罚人的,必然得是嫡子,才能有这个本事。
小少年道:“攀爬宫中树木,损坏树枝,理当杖责十下。”
离央见他没否认,笑道:“哟,还真是个世子呀!那你快与我说说,你是谁家的世子,住在哪儿,我请你吃橘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