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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旭回家乡后,又辗转从镇里到了乡下,琐事特别多,看似没做什么,日子已经过得七七八八了。林旭家亲戚颇多,典型的农村一乡连一片的那种,谁家都沾亲带故。
这些年,林旭父亲生意做得并不好,但回到乡里多少要散点钱撑面子,在压岁钱上更是不能手软,没走几家,带回来的钱已去了一半。母亲对此颇有抱怨,老是嘱咐林旭带着林远多去串门,好拿点红包回来。
林旭自幼和乡里孩子不熟,倒是和家家户户的奶奶爷爷辈人物混得好,数年不见,面孔遗忘了不少,倒是老一辈人都喊得上他的名字,招呼着小孩长得好快越来越俊了老一辈的乡里话吞音很厉害,侬侬软语,许多时候很难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但声里声外,从他们慈祥的眉目中又能感受到那份传递的温情。
乡下的样子没多少变化,家家户户的人也是相似的,老人们唤着的熟悉的小名都不曾变过,这里似乎留住了时间,也似乎最留不住的就是时间。
乡下落后,没有路灯没有马路,夜里出门便要打着个手电筒,好在夜里也没人出门。一入夜,整个村子就黑了下来,只有从家家户户窗里透出的微弱灯光。
林旭和弟弟林远最爱到搬个板凳到院子里看星星,漫天星辰,银河一泄千里,点点星光笼罩住整个山村,置身其中,仿佛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山里信号差,好在还能通电话。每次夜深人静时,林旭便会拿起母亲的电话,偷取那短暂的时光。
林旭逐渐喜欢上了电话接通前那短暂的等待,每一秒都和心跳声相连。农村的黑夜真的是彻底的黑夜,透过手机发出了微弱光亮便是林旭此刻的整个世界。
电话很快便接通,似乎等待了很久,小旭。
嗯。
晚了好久啊,今天很忙吗杨峰锐声音很精神,只是听着对方说话就能想象对方神采奕奕的模样,今天我被拉出去买衣服了,硬是逼着给我买了很多东西,我说不要硬是要买都快烦死了。
你妈难得来一趟,你别太挑了。相比杨峰锐夜猫子一般的有劲,林旭缩在被子里已经处于半迷糊状态了,随着白日的忙碌,他一到晚上便恹恹的。多数时候,都是杨峰锐在说,说些生活琐事,说说两边白天发生的事情,他也就应着。安静得只剩下风声的夜里,隔着电话,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热度,似乎只要一闭上眼,就能触碰到对方的样子。
聊了一会,那边的声音也低了下来,试探般喊了一声,小旭
嗯林旭缩了缩肩膀,把冰冷的脸半埋在被子中,贴着耳边的暖源昏昏欲睡。
困了吧,那边顿了一下,小旭你先睡吧。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不急林旭想要说些什么,那边已经有轻微的笑声,没事啦,小旭。我不挂电话。
林旭眼皮子已经睁不开了,困倦中似乎获得什么保证,眉头慢慢舒展,右脸颊温温得被暖着,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但莫名的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隔着很远很远,轻微的、温暖的喷薄在脸边的气息。
唔。半睡半醒间,林旭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松开,神情放松地睡去。
直到很久,手机另一边有小声的叹息:睡着了吧,晚安。
显示通话时间:21分钟。杨峰锐却是有些想笑,忍不住亲了下手机屏幕,只聊了五分钟这么困就早点睡啊。
每次都聊得不久,话题也很日常,更多时候说两句就安静了,但谁也没有说出算了不打了这样的句子。
很想很想打电话给你,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却还是很想打电话给你。想听到你的声音,想感受到你的呼吸,即使是一个简单的招呼都是好的。
林旭极喜欢电话接通那一刻传来的声音,小旭,简单的再熟悉不过的属于杨峰锐的调子,一瞬间漂浮的心就安定了。习惯了睡前的电话,习惯了听着对方的声音入睡,习惯了耳边那微弱的呼吸声如同往常一般,被对方抱在怀里,鼻息落在自己的额角,稍稍一挣扎就会被对方更用力一些抱住。
有时候他真的以为这是真的。
杨峰锐偶尔也会耍小性子,喜欢在睡觉讨要睡前吻:亲一个,快亲一个。你不亲不就不让你睡。
林旭困得犯晕,抓起手机就亲了两下,行了吧我睡了。一闭眼还真睡了,只剩下那边哀鸣,喂喂喂,小旭,小旭
第二日杨峰锐义正言辞道:小旭,你这样是不对的。你怎么老是抛下我就睡着了,我们睡前应该干点什么。
林旭疑惑,能干什么
我们来玩点游戏吧。
来,喵一声给大爷听听。
我先睡了。
别嘛,来嘛,来喵一声我等会就告诉你怎么玩。
林旭犹豫半晌,喵这样
那边传来响亮的一声,汪
即使是隔着手机,杨峰锐也总有让林旭哭笑不得的办法。他林旭时常被逗得想要挠对方,但笑着笑着停下来,视野里渐渐被黑暗所充盈,回过神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无论怎么欢笑,有些想念,总也散不去。
这是寒假的第几天了没有人去数。快要过年了吧。
杨峰锐默默地关上手机,搂紧了自己的被子,听着门外客厅电视与人聊天交错的声音,觉得自己渐渐地远离了这个世界。他的手指不自觉蜷缩。明明是自己的床,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环境,可在一瞬间却有些陌生,怀里缺少了什么东西,空气中缺少了什么味道,连视野中都空缺了一块。
该死的这个假期怎么这么长。
他又想那个家伙了。刚刚洗完澡吧。头发还是湿的吗不过,即使擦干了发梢也是湿润的,蹭在下巴和脸颊上会有绵绵的湿意。他伸手忍不住碰了一下,只碰到了干燥的被单,没有肌肤的触感,没有对方夜间看着自己的双眼。
想着那个人的黑夜总是特别难熬,脑海里光怪陆离,都是那个少年的样子。他想要碰那个家伙,想要摸对方的脸,揉对方的头发,亲对方的唇。杨峰锐觉得自己大概真的疯了,他甚至无法阻止自己去想象那些画面。
林旭的脑后的脖颈十分敏感,在情热时更是如此,在被吻得双眼迷蒙时,用手指轻轻抚弄着脖颈,能感受到对方像小猫一般突然轻微的战栗,口里发出几乎类似呜咽的呻吟。这个时候只要放开他,他就会下意识地靠过来,同时又会被脖颈抚弄的麻痒给弄得不断颤抖。从衣襟下发抚上对方的胸口,每一处都染着火热,直到触到胸前的突粒,对方会忍不住咬牙努力吞咽掉一些声音。
触碰小旭的身体,是会让人上瘾的。
他解开少年胸前的扣子,去啃咬那肌肤,一路shǔn xī、舔咬,留下自己的痕迹。他感受着身下的人从忍耐到些微的颤动再到最后每一下都颤抖着呻吟,诱哄着对方张口,诱哄对方叫自己的名字这是他的小旭。
小旭小旭等杨峰锐回过神时,他已经把手伸进了裤裆快速动了起来,身体的热度逐渐升高,连额头处都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掌下的滚烫无时无刻都不提醒着他在想着什么。
他想要小旭。他想要小旭此刻能被他抱在怀里,他想要听到小旭因自己而脸红的样子,他想要听到小旭抑制不住的呻吟声想要抱着小旭赤裸的身体,嗅他颈边的气息,恶狠狠地啃咬每一处裸露,从上到下,烙上自己的印记。
他从未这么疯狂地想要对小旭做什么,这一刻他脑海里却汹涌地澎湃着一个念头:为所欲为,他想要对小旭为所欲为。
随着一声低哑的轻呼,手里一片黏腻。杨峰锐喘着气瘫在床上,睁着眼发愣。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他对林旭的渴求到底变得有多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等得到来不及阻止时,深到不自觉中想要把他锁在身边,占为己有。
过年了啊。杨峰锐仰躺在沙发上,耳边听着窗外远处烟花爆开的声音。从低空向高空慢慢爬升,那逐渐拔高的声调像一根抖动的鱼线般把人的期待一点点拉高,直到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轰的一声,烟花绽放燃亮了半天的天空。即使在喧闹声中,那偶尔飘出人群的笑声也清晰可闻。而在这栋楼的第三层,没有亮灯。事实上,这整栋楼都几乎处在黑暗中。
如同三天前不得不离去会另一个家过年的母亲一样,姑姑一家人也赶着上了春运的末班车回了家乡。而这一片几乎都是出租楼,到了年末,人去楼空,再萧条不过。有时候杨峰锐出去倒垃圾,从三楼走到一楼,穿出大街到另一边时,只有偶尔的行人经过,他会在垃圾桶前驻足良久,望着前天自己扔在这里垃圾发一会呆。
他经常会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似。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只有深夜还维持着短暂的电话让他记录着日期的流逝,知道自己还有着期待。可是今晚,大年三十,真的没有任何理由通话了啊。现在的小旭,很忙,
吃年夜饭,陪长辈看春节联欢晚会。大概是这样的场景:家里长辈喝着酒侃天侃地,老人们眯着眼在一旁笑,孩子们偷偷数着红包里的前,窗户外烟花绚烂
刚刚母亲那边来了电话,叮嘱了很多事情,电话里传来了那边的打闹声后,很快就挂了电话。
时针指向的是九点,分针还缓慢地转动着。
杨峰锐感觉有点困了,肚子也有点饿,晃悠着起身去了厨房,从柜子里抽了两包泡面出来,熟练地撕开扔进了碗里。
每个过年的日子都乏味异常,似乎每个人潜意识里都有另一个完全相反的自己,爱热闹的人也可以默默不吭声坐一整天,最无法集中精力的人可以突然疯狂埋头进一件事情入了魔,而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这个最枯燥、最乏味、连一个表情都懒得摆一句话也不愿说的自己相遇。
热水浇在面块上时,酱料融化后散发出刺鼻的香味,重复得几乎麻痹的味道让杨峰锐突然烦躁不堪,他感觉到胃有些难受。
快十点了吧就算吃再久也吃完了吧。他看着被闷在盖子下面,喃喃道。
想念会让人中毒,可恶的是,这如同练功走火入魔一般,越是想念越容易毒发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