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婵坐在椅上听戏,县民大都认得她,把燃旺的火盆挪近其脚前,天气虽寒日阳却有暖意,轻轻抚触她的额面,戏台上唱念作打铿锵有力,她听了会儿有些昏昏欲睡,八个月的肚子隆得高,低头难见绣鞋尖,娃们踢蹬打拳的次数变得频繁,且结实有力,撑得肚皮一阵阵发紧。
产婆说过若怀双胎,是捱不到足月生的,恐随时都会出来,林婵希望生的时候,萧九爷能守在身边,她现在很依赖他。
忽然有个孩子奔跑过来,大声嚷嚷:“出发,出发啦!”
有人笑问:“没头没脑的,出发甚么?”
孩子跺跺脚:“河对岸的将士们排着队走喽!”
众人都怔愣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些想法活络的戏也不听了,叁五迅速起身:“走,瞧瞧去。”军营里总有些物什带不走被丢弃,却是老百姓需要的。
林婵让月楼扶自己站起,一面问萧贵:“你晓得他们今日离开么?”萧贵摇头:“老爷那日走后,并无消息再捎回,福安也一直没来。”
她无端地心生慌张,两条腿走快了就发酸,肚子沉甸甸往下坠,气儿频喘,月楼担心地说:“往桥那去处偏阴,冰硬湿滑,夫人跌一跤可了不得。”话音才落,就听噗通一声,萧贵摔的龇牙咧嘴:“喛,怪疼!”金宝用帕子捂嘴笑起来。
林婵再也不敢逞强,也没心思看戏,整个人空落落的,她顿步站了会儿,才没精打彩道:“回去罢!”
几人都没再说话,脚下的雪被踩的咕吱咕吱作响,一个孩童背上扣着一口大锅,走一步停两步,萧贵问他:“从营地捡的么?”
孩童半边脸颊蹭到锅底黑灰,挺得意道:“嗯!我先看见这个,他们都没抢过我。”
金宝掏出帕子替他把脸擦擦,又问:“那些兵就没见着一个?”
孩童吸着流到唇边的鼻涕:“早跑光了。”
林婵察觉月楼叁人在悄眼看她,虽然有些难过,但身为官宦的妻,打仗征战和儿女情长总要有取舍,这是无法回避的,遂微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 好得很未说出,便见茶楼门前拴了两匹白马,红色灯笼挂在檐顶,萧九爷披着黑色大氅站在廊下,仰首在看一盏荷花灯,灯上有谜面。
林婵的泪水夺眶而出,又觉此时不该如此,她应表现的坚强和沉稳,不令萧九爷为自己担忧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