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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花落尽成秋色2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地响,吟惜听着梁北戎讲述一个朝代的腥风血雨心中不免凄凉,轻叹了口气,道:故事就这么完了后来呢
后来梁北戎转身看向远处池塘中的碧水,停了半晌才说:后来敏帝稳坐天下十几年,可是突然之间却得了恶疾一病不起,朝臣大乱,暗地里,又有人提及当年元帝秘旨一事,传说当今皇帝并不是真命天子,而是篡位弑兄登基,因此才会遭遇天降恶疾,又有传言那死在冷的孩子身上并无皇孙手臂上的胎记,于是又兴起了皇孙未死一说。从入夏月至今,已经有几方势力四处寻找先帝遗孙,可惜均未有结果。
这些人找回皇孙不过是两个目的,一方是要另立新帝,另一方自然是杀人灭口。白吟惜接口道,可是说到这里又不由叹,想那当年的太子党定然是不服气,于是便想利用这个孩子另起炉灶,而这孩子,无非是做个傀儡罢了。可另一派却是敏帝手下之人,只怕是要至这个孩子于死地。只是可怜这孩子被无辜连累死了父母,又流落他乡,不知吃了多少苦,现在却又要被卷入腥风血雨中。
梁北戎听了这话却笑了,转身看向白吟惜,眯了下眼睛,那神态倒是异常风流。
梁某一向敬重夫人,不仅因为白先生之故,更是为夫人这份兰心惠智,天下现今能有夫人这般见识的女子不超过十个,而遇事能比夫人冷静沉着的,只怕还没有。
白吟惜听了这话却冷冷一笑,道:梁公子莫要给我灌米汤,说来这个故事你我都熟悉至极,现在说与我听,只怕是没这么简单。你我都是痛快人,不要绕弯子了,直说吧,你是哪一派的。
好,梁北戎轻撩衣襟缓缓坐下道:不瞒夫人,梁某也正在奉命寻找这位皇孙,只是滋事体大,夫人知道之后并无益处,只会徒增烦恼罢了。现今,梁某只盼夫人能看在白先生的份上多给在下一些提点便罢了。
提点倒也称不上。白吟惜放下茶杯,接过小茉递来的手巾,不紧不慢地拭了下手,方笑道,只是我在兰陵这么多年也有些人脉,梁公子想要的是什么呢
听到这儿,梁北戎微微一笑,道:梁某要的很简单,传说那元帝秘旨便在那薛家后人手中,而那皇孙更是被薛家安置到了妥当的地方。夫人若能寻到这一人一物的消息,梁某愿用项上人头保白家世代平安,绝不食言。
是吗吟惜轻轻拂过鬓边的碎发,轻绸的袖子轻轻滑下来,白皙的手腕上还有昨夜欢情的印记,那个苍白俊美的少年紧紧地抱着她,眼晴深深看到她的心底,辗转说着爱她的话,仿佛已将所有的情爱都印到了骨子里。
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初秋,在白家的后院里,她第一次见到了这样一个长着乌溜溜眸子的小男孩儿,那时他便认定了自己一般跟随着,哪怕是刮风下雨,仍等在那片竹林里。时光荏苒,她不想却与他相会在那人间最靡烂的销魂之地,而他,一如继往地清秀俊雅,仍用那双眸子看透了她的疲惫与辛酸。
梁公子,吟惜抬起头,微微笑道:这些天吟惜十分感念公子救命之恩,只要公子开口,吟惜但凡能做到皆不会推辞,只是这寻找密旨与皇孙之事,小女子着实无力,更不知这一人一物的下落,只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
夫人,梁北戎看着她道:您是聪明人,上次的刺杀事件过后,难道还看不清这其中的奥妙
吟惜听了这话却笑了,只道:公子说的有理,可吟惜也是因为看清了这其中奥妙才向公子坦诚相告,公子莫要再劝了罢。
梁北戎神情凝重,仍是没有说话。
小茉,扶我回去。白吟惜对伺候在一旁的小茉伸出手,又向梁北戎道:吟惜略感不适,先回去了,还望公子见谅。说着,也不等梁北戎开口,便转身离开了。
秋阳温暖明亮,吟惜由小茉扶着缓缓走出园子向内堂走去,一路上,花木扶疏,轻风拂动,阵阵清香飘来。
夫人,披件衣服吧,小茉将一件外衣披到吟惜身上道:今天早上情之公子离开时嘱咐说,这伤一定要多歇着,切不可让你着凉了。
他是这么说的吟惜看向小丫头。
是啊,小茉笑道:公子还说了好几件事呢,都是嘱咐我们多照顾您的话,我都记在纸上了。他还说过几天再回来时,要查您的伤,或是恢复的好,到时候赏我们呢。
仿佛心中被什么撞了一下,吟惜蓦地感觉口一闷,便不再说话了。
情之啊情之,你这般对我,我又怎能将你交与那些如虎似狼之人这一生,我已然不能报答你的情,现在便舍了一切护你一个平安罢。
就在离兰陵不远的圣京之地,那镶金的灯笼,厚重的红木门,深深的庭院,以及院中芳草茵茵,花木郁郁葱葱,几株大榕树气势高昂地耸立着,都隐隐有遮天蔽日之势。
夏日里倒是好乘凉,可据说院中种了大树,屋内气会重,不是好风水。
啪地一个耳光,清脆得像要打破寂地里的沉静。
府内后院书斋内,李钰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破皱不堪,头向一边侧着,脸上五指红印肿了起来,血丝从他苍白的唇间渗出来,点点触目。
他面前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一身墨色锦袍,紫玉发冠,纵然年纪不饶人,身体胖了头发也白了,然眉目间威严更甚。只是此刻,再好的修养也难掩那盛满的怒气。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男人气不过,终是一脚对着李钰踢了下去。李钰没有躲开,咬牙承受住,身体向后跌倒在地,压在了身后那人的脚上。
此人一袭布外衣,相貌不见特别之处,只那双眼,却是亮得让人见了便忘不了。他叹了一声,轻声叫道:大人。
你看看这狗东西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李大人胖的手指指着李钰,愤怒地说,他竟敢说要娶一个寡妇别说她是白家的人,就算不是,我李家世代书香门第,你老爹我还是太傅,岂容得你娶个寡妇过门
李钰不吱声,李太傅拉长了嗓门吼了一句:你不要脸我还要
夏末初秋,天高气爽,风穿过了榕树茂密的枝叶拂面而来,竟然冷得令人想打颤。
我要娶她。李钰抬起头,被打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依然是这句话。
你这个死崽子李太傅动了怒,抬手还要打,李钰闭着眼随他,旁边的衣男子倒是拦下李太傅,道:大人消消气,千万注意身体。
李太傅放下手,骂道:生这种逆子出来,你让我怎么消气打死了不改真像他那个贱人娘
李钰身体一震,牙齿咬着滴血的下唇,一言不发。
当初你请命去那个女人身边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李太傅来回踱步,咬牙切齿地说,你说给你一年时间,你一定给我带回我要的东西我说你年纪太轻会坏事,你还说我看不起你,是不是现在呢
让你找东西你找不到,我派人去抓她,你又给我拦截下来,这些我都没跟你计较了,现在竟敢说你要娶她简直荒唐之极李太傅踱步会书桌前,狠狠拍了下桌子,那个女人到底喂了你什么迷药你想要女人只管说,十个百个我都给你找想娶她,你做梦
李钰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因为跪的时间长了,没站稳,差点又跌下去,幸好旁边那人出手扶了一把。
爹,我不是来问你的意见的。李钰淡淡地说,我是来告诉你我的决定。
你滚李太傅顺手捞起砚台,向他砸了过去砚台重重地打在他的额角,又弹回来,坠地,霎时碎片混合着墨汁,四溅开来。
血和漆黑的墨汁混合着从他额角淌下,模糊了半张脸,连那被打肿的一块都遮盖住了。李钰紧闭了眼睛一动不动。
老爷随侍的老仆忍不住跪地求道:不要再打了
李钰晃了晃身子,终于倒在地上,血盖了一脸。
争执的结果终究是没能如愿出去,李太傅将李钰彻底软禁了起来。虽然李钰的母亲不是李太傅的正室夫人,但自正室夫人所生的儿子因病去世后,李家倒只剩下李钰这一脉了。李太傅恨铁不成钢,打归打,也舍不得真丢,到底是想不通那个寡妇女人有什么狐媚功夫,能把他这个从小就寡情的儿子的魂给勾搭走了
李太傅望着院中高大的榕树,前后思量许久,目前的形式显然已不能让他再做任何犹豫,该到决断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为无牙作诗,今儿个写首给情之。
念明月,清风绕晨星。
谁家少年寂寞望空庭。
花香孤影十里赏霞光。
几度春秋过,水风轻。
夏花落尽成秋色3
没过几天,当吟惜找秦洛去店里盘查账目的时候,香惠遣人送了个条子过来,寥寥几句话,说那情之又因私自外出被罚了。
白吟惜脸上不动声色,眼中却闪过一丝恼意,为了不让情之受罚,她已经给那山庄的主管送了财物,不成想那主管却是一点帐也不买。
旁边的秦洛察觉出她心不在焉,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要不要去看情之这个问题困扰了吟惜一整天。他是为了照顾她才私自外出的,是因为她才受罚的,还曾经为了她在庙前跪了三天三夜这份情意,怎能不让她感动。
太阳西沉的时候,吟惜还是下了狠心,不去罢。
白家已经被人盯上了,而盯上白家的狼到底有多少条,她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了情之的安全,她能远离还是远离的好。
想到这儿,她不由心中又是微微一酸,那个那孩子没有等到自己,恐怕又要难过一阵子。
回家用过晚饭,吟惜借着月色坐在亭子里观荷花,小茉拿了条毯子给她盖在上腿,然后讲些她在街里坊间听来的故事给吟惜逗乐。吟惜虽听着,却没怎么入耳,只是愣愣地看着塘中的残荷发呆。
夜风微凉,白荷也渐渐凋零,都说荷花品高洁出淤泥而不染,可你看,凋零的时候,也不那么白净了呢,皱成一团,怪难看的。
吟惜叹息一声,仰头打量着这个亭子,不过百日前,她心心念念的还是那公子李钰。只一季,只是一季啊,就全然物是人非了。
李钰现在在哪里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