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敏跑到她父亲的学校办公室时,宋德昌还在办公桌前批改着作业。
除了毕业班办公室和她父亲这间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其余年级办公室的灯光皆已熄灭。
宋德昌从作业堆里抬起头。
大半条裙子都湿光了的女儿狠狠地抖了抖雨伞,愠怒道:“周五了为什么不早点回家?”
“我批作业呢。”宋德昌又埋进作业堆里,皱眉:“你对你爸语气好一点。”
纾敏拉过一个椅子坐到他身边,说:“我帮你批,那样你就能早点回家了。”
“你批不来的。”他从女儿手里固执地扯过答案册,低声咕哝:“早点回去干啥?”
“我帮你批。”纾敏倔强地抱过一打作业本,宋德昌挥开她的手。
“早点回家。”纾敏继续说着、抢着作业本。
宋德昌的脸上突然青筋暴涨,他大声吼道:“闭嘴!你给我闭嘴!别动我学生的作业本!你给我回去!滚!滚啊!”
纾敏罕见地目睹父亲盛怒的模样,她呆呆地仰头凝视着父亲。
宋德昌被看得一时间更加恼羞成怒,他在只有fù_nǚ二人的办公室里狠狠地踹着办公椅,额头上的青色经络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声膨胀开来。
“杨毓芬叫你来的?她不是要出去打麻将吗?我不回去,她就出去快活得紧,我这么早回去干吗?我有病?闻她身上的麻将味还是野男人味?”
宋德昌拉起纾敏,将她推出办公室,“我一个人呆着更快活!你给我回去,回去!滚!”
纾敏被父亲关在办公室门外,她盯着自己滴水的裙摆,咬着嘴角忍住想要哭泣的裕望。
门又一次突然开启,宋德昌扔了一把大红色的伞到她脚边,随后又重重地碰上了门。
父亲每次都这样,他既然讨厌杨毓芬,为何不离婚算了。
她也讨厌杨毓芬,这个风搔放荡不守妇道的女人才不是她母亲。
她讨厌她的不自爱,以及食客们眼巴巴的婬光。
纾敏迎着秋雨在大风中奔跑,步履如飞,黑压压的乌云似乎要追上她了。
可她在拐入某个空巷之后,却现了熟悉的身影。
那个男人缩着肩穿着深黑色雨衣,军绿色解放鞋被全部浸湿,变成了深绿色。工装裤卷起至小腿肚,露出了浓密的腿毛。他摸过母亲手掌的大手正松松垮垮地垂在两边。
纾敏的脚步好像被模糊的丝线困住了。
她立在原地,双手抖索着捡起附近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往男人后背砸去。
毫无防备的中年男人冷不防被少女用哽石偷袭了一下。
他骤然吃痛,踉跄了几小步,怒睁着眼回头一看,撑着红伞的白裙少女眼里好似喷着火,与周围的冷冽秋雨格格不入。
少女的冲动在注意到男人凶狠的倒八字眉与黑亮得吓人的双目后渐渐化为怯儒与仓皇。
她倏地转身往空巷外跑,然而手上突然多了一个力量将她重重地拉回来,在她尚未反过来时,被男子推到某个茶馆的侧门上。
红伞被大风刮走了,如落叶般旋转着,却飞入了灰色的天空,远远看去,好似一只归西的红蝴蝶。
陈庆南的双手撑在她耳边,漆黑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少女略显苍白的脸颊。
“你打我干什么?我背后的骨头都被你打碎了。”
“你不是好人。”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