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如涓涓细流般从眼眶里淌了下来,傅非衍的眼睛也红了,许一一哭着哭着就笑了,她擦了擦眼泪重重地扑进他怀里,把脸紧紧贴在他身上,只有被傅非衍的气息包裹着她才觉得安心。
“需要的,不原谅。”
有的伤是好不了的,有的人是戒不掉的。
傅非衍扯了一张抽纸,轻柔地给她擦着泪,许一一一哭起来就停不住,过去那些委屈铺天盖地的席卷了这个房间,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流着泪说傅非衍的坏,许嘉允的狠,说13岁那个在出租房里差点死掉的许一一,17岁那个不敢反抗的许一一,18岁那个杀死了自己也毁了许嘉允的许一一,20岁那个丢掉了一切却毫无求生欲的许一一…………
许一一其实不愿意聊这些,对她而言这些陈年往事有的缝上了线,有的仍旧开着口流着血,不碰好像还好,一碰仍旧疼得厉害,恋人之间彼此的过去藏起来是最好的,可他们的过去交织在一起,偏偏需要撕扯开来晾着,挤了脓,流了血,才能勉强结个疤。
她抽抽噎噎地说:“傅非衍,我原谅不了她,我也恨你,可我爱你。”
傅非衍笑了下,说:“无论爱恨,我都在这里。”
他轻轻地拍了拍许一一的背,看着医院厚厚的窗帘说:“今天老爷子来找我了。”
“他来找你干嘛?”许一一红着眼睛问。
“老爷子来找我,让我回家,大发慈悲的说不计较过去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得回家,傅家家大业大,不能有不归家的子孙。”嘴角嘲弄的勾起,他戏谑地哼笑了一声。
许一一仰头看着他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沉念骐那天在门口跟她聊的那些有的没的,眉心拧出个小结,“条件呢?”
“条件是我要在今年中秋节当着一家子老老少少的面,低个头,认个错,全了他的脸面。”傅非衍揉了揉许一一的耳垂,许一一没有耳洞,她的耳垂很漂亮,结婚的时候戴上跟戒指配套的钻石耳环一定很好看。
“我一生下来就是傅家这条流水线上做出来的明码标价的商品,商品是不需要感情的,我只需要好好的自己长大,我不知道家是什么,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可以放肆的玩,只要不丢傅家的脸就好,玩得开大人会夸你,你得有能力有朋友,有朋友大家就觉得你有价值,有价值才能在家族站得住脚,我浸润在声色犬马里好几年,在最像行尸走肉的时候遇到了你。”傅非衍定定的看着许一一,回想着那个时候的许一一,倔强又淡漠,坚强又绝望,“那时候宋禹他们一直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自己也没弄清过。在你走后的那几年里,我时常在夜里做梦,梦到推开门躺在沙发上睡着的你,后来想了想,为什么总是重复做这个梦,大概就是你第一次让我看到了一个家的样子。许一一,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我们互相吸引,彼此伤害着,却又忍不住靠近。”
许一一听傅非衍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第一次聊彼此的过去,泪也不流了,干脆坐了起来,她垂着头牵起了傅非衍的手,晃了晃道:“傅非衍,我们都是没有家的人啊。”
傅非衍看着她哭花的脸,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顺着头发从头顶摸到发尾,像是隔了许多年,终于触碰到了梦里的家。
“许一一,对不起。”他郑重地道歉,他对许一一说过很多次爱,却缺了好多次对不起。
许一一吸了吸鼻子,她不记得傅非衍以前是不是也这样郑重的道过歉,但又切切实实被这一次的对不起给触动到。
他们都是跌跌撞撞一路向前的人。
许一一捂住他想继续说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没关系。”
傅非衍亲了亲她的手心,握紧了她的手:“我差点就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