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碎得堪称破败的保温杯成了救命稻草,不过一天,许一一竟慢慢好了起来,她开始喝水,开始接受他的怀抱,不再尖叫,不再哭泣,她长久的沉默,总是看着天空,像是在等着什么。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傅少爷,在那一隅角落里历尽千辛万般心碎的治愈着他的许一一,傅非衍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她好起来,可是老爷子没有。
叁天一过,联系不上人的傅老爷子终于还是耐心告罄,傅席深被安排着亲自上门拿人。
傅非衍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上了门,连披件外套的时间都不给,许一一就那么被拽着上了车,他们不像傅非衍一样对她温柔,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细心的呵护并没有让许一一感到愉悦,这粗暴的待遇却让许一一笑了,一路上她都很平静,甚至隐隐有点期待,因为她终于等到了。
穿过了热闹的市区,圣诞节的装饰还没来得及撤下,元旦节也过了,聪明的商家把一个又一个节日办成了购物节,在这些个美名其曰证明爱的日子里,用金钱与欲望堆砌着一个又一个虚无缥缈的美梦,看一对又一对爱侣演绎着一场又一场的悲欢离合。
仔细想想,从8月到现在,今年已然变成去年,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她跟傅非衍这对所谓的情侣竟错过了今年所有的节日,傅非衍曾在耳边轻声许诺,会跟她一起过完所有错过的大大小小的节日,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人们总是喜欢执着于已经过去的遗憾,傅非衍妄图用弥补代替,而许一一则更愿意用这遗憾弥补自己的不甘。
人们喜欢用倒计时去迎接盛大的节日,许一一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逐渐空旷的视野,天空黑沉沉的,她的倒计时也终于敲响了最后的示警,那道她心了半年磕磕绊绊铺设了一堆条件的大题,而今终于迎来了揭晓答案的日子。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半山别墅门口停下,前庭早已停了一辆全黑的轿车,被带进客厅,叁叁两两的人就有序的退了下去。
一楼客厅茶桌上坐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说老人其实也不恰当,因为老人不会有这样的风骨,许一一只在那寥寥的八卦帖子里畅想过老爷子雷厉风行的手段。
不是不怕,只是有了心理准备她就觉得自己无坚不摧。
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客厅里多了一个人,老爷子一丝不苟的把茶荷里的茶倒进紫砂壶里,倒水,洗茶,分杯,端起品茗杯浅浅的尝了一口,这才抬眼看了一眼站在桌前的许一一。
空气浮尘的味道里掺着一股腐朽味,这应该是一个长期空置的屋子。
“坐吧。”傅华看了眼眼前风稍微大一点就能刮走的许一一,无所谓的敲了敲桌子。
许一一拖开椅子坐下,她在等着自己心锻造的铡刀落下来。
她的从容不迫与傅华对视,傅老爷子如鹰般的视线带着冷意像是要看透她的灵魂,有那么一瞬间许一一甚至感受到了一丝杀意,不过仅仅一瞬间那点狠厉就散了。
手里的品茗杯太小,抵不住1月隆冬的寒意,一句话的功夫茶水就又冷了,事情发生到现在,生气也无济于事,傅非衍一脚算是彻底废了王文抒,老战友几十年的情分也葬送在孙子辈这点可笑的捻酸吃醋里,而始作俑者此刻正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坐在他面前。
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傅老爷子,雷厉风行是大家对他的谬赞,心狠手辣才是生死场上活下来的人最原始的本性。
他没拾许一一不是因为心软,是了解了前因后果后的一份欣赏,小小年纪就敢用自己当赌注的人,有勇有谋,至少傅非衍那个傻子栽得不冤枉。
换了新的茶水,楼上隐隐约约传出几声有点熟悉又凄厉的尖叫。
老爷子勾起唇角吹了吹喝了一口,晾了许一一快10分钟终于开口:“你很聪明,桃色局设得不错,等我找你这一天等了很久吧?”
“还好,比预期的早了一点。”久未说话的嗓子艰难发声,嘶哑难听,眼前的人说着夸奖的话,神色却冷到极致。
喝了口凉透的茶水润了润嗓子,这个时候的她虽然依旧看起来病弱,却不复傅非衍面前的空洞,她以一种孱弱的姿态鲜活了起来。
“几个月就能把那傻小子套得这么牢,玩了几年还是白玩了。”傅老爷子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傅非衍,王文抒,许嘉允,还有你自己,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来替你这个尾?就不怕最后被的是你自己?”
冰凉的茶水刺激着脆弱的肠胃,许一一难受得又想吐了,伸手按住胸口压了压,空了的品茗杯被她大胆的放在傅老爷子的面前。
“您能为傅席深出手一次,就能为傅非衍出手第二次,更何况您最爱的孙子第一次谈恋爱不是么?”
傅老爷子脸上那点淡淡的笑慢慢起,伸手挪了挪挡在面前的紫砂壶,沉沉地看着她。
许一一胆大包天的与傅老爷子直视着,久居上位的人自带的威压带来的压迫让她难以呼吸,但是却并不能使她折腰。
她胜券在握:“傅非衍敢为了我不计后果,说明他爱我,我敢赌是因为我无所谓失去,您敢吗?”
许一一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都没有被放过,提到傅非衍时那一瞬而过的挣扎太突兀,到底还是年纪小,说聪明也聪明,说蠢也蠢。
傅老爷子倏的又笑了,笑她的不知天高地厚,笑她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