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坑带着哭腔道:“你才肥,你满门都肥!”
唐轸面无表情地转向水坑,鬼影再次重新凝聚成一只死气沉沉的手,一把抓向水坑的翅膀。
水坑灵巧地在空中滑翔躲开,身披烈火,她像一只穿行的凤凰,跳动的火苗燎着了无数盘旋的鬼影,水坑对唐轸叫道:“我才不是什么浴血而生的劫难,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世上最厉害的妖王!我是彤鹤所生,没有父亲!”
唐轸的眼角倏地跳了一下,那鬼影凝成的大爪子蓦地分散,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水坑身后重新凝结。
李筠:“小心!”
巨手一把攥住了彤鹤纤细的脖子,水坑拼命地挣动着,火红的羽毛扑簌簌地落下,唐轸看在眼里,冷漠的脸上一瞬间闪过犹豫,然而旋即,又被冰冷的杀意掩盖。
就在这时,一只不知什么品种的杂毛鸟悍不畏死地冲了过来,张嘴吐出口中衔着的一块木牌,扣在水坑身上,木牌瞬间爆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将唐轸弹了出去——正是那张傀儡符,两百年前唐轸亲手所画,妖后至死没舍得用掉,如今却转向了它的原主。
杂毛鸟扑腾着飞过,叽叽咕咕地叫道:“王、王后的蛋,快、快跑……唧!”
它被一道化成锥子的鬼影当胸钉在了地上,可怜巴巴地挣动了几下,死了。
第107章
这些愚蠢的妖修,真身的脑子只有蚕豆那么大,想必一辈子只装得下一件事。
不像人,爱恨情仇将胸口灌得满满当当,千变万化都不够用,一颗心老也闲不下来,等闲就要变上一变,转眼就能面目全非。
韩渊的魔龙身躯被卞旭不断膨胀的献祭术撑到了极限,开始爆出内里藕断丝连的血肉来,与此同时,仿佛是为了分担痛苦,他那一分为二的魂魄自己同自己对骂了起来。
心魔嘲讽道:“你就不用说别人了,哎,你上个月的月底还闹着要杀遍天下人,现在怎样,这月的月亮都没来得及圆,一听说自己居然没被逐出门派,又成了个心忧天下的圣人。啧……你这脸变得比女人癸水还勤快啊,魔龙的格调都被你那阴晴不定的癸水冲走了。”
韩渊回道:“要是哪个月的癸水能把你一起冲走,我就找个地方出家当和尚去,一辈子吃斋念佛……他娘的你替我顶一会,撑不住了!”
心魔哼哼一声,竟然真就依言接过了他的身体。
忽然之间,韩渊两个魂魄之间的界限开始变得不那么分明起来。
唐轸漠然地将鸟尸扔在一边,连同他多年前沉寂在大雪山中、犹自抱着鲜红羽毛的尸体一起,好像甩脱了一把经年的垃圾。
他缩回被自己的傀儡符反噬烧化了的手,看着水坑的眼神充满了杀机:“麻烦。”
随即,唐轸断然舍弃了这条被自己的傀儡符所伤的鬼影,他的元神同时注入到周遭无限鬼影中,所有形容可怖的鬼影一同睁开了眼睛,男女老幼,都有着同一副森然偏执的眼神,呈现在众人面前的简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李筠已经先一步意识到了危急,他立刻御剑冲向依然无知无觉的水坑,一把揪住彤鹤细长的鸟腿,像抡麻袋一样将她从空中拽到了一边,同时将怀中储物袋口打开,飞快地掏出一把什么东西,接连抛出,来了个天女散花。
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没完成,原本距离水坑最近的一条鬼影便炸开了,堪堪与她擦肩而过——若不是李筠反应快,水坑虽然不至于被炸死,但手上只能挡一次致命伤害的傀儡符一准就失效了。
唐轸翻脸不认人,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否认了曾经的自己。
自爆的鬼影同时也将李筠抛出的东西一起炸上了天,一时间无数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药水与符咒漫天飞舞,大片纸做的蚱蜢跟下雨一样,蝗灾过境似的在空中卷出一阵旋风,大大小小的虫子大军悍不畏死地从鬼影中插队,虽然几乎没什么攻击力,也足够扰乱视听了。
这间隙,一瓶化石水一滴不差地喷在了韩渊身上,短暂地将那魔龙快被撕裂的身躯化成了城墙一般坚硬无裂痕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