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朱雀塔吗?还是那以前扶摇山庄?或是百年离索间……乃至于年少轻狂时的青龙岛上?
这样浮光掠影地想一想,便觉千头万绪,摸不着头脑,未曾砰然,便已经心动。
严争鸣百感交集地看了程潜一眼,伸手理了理他额前乱发,轻声道:“不知道,别问了。”
程潜便从善如流地转开话题,说道:“也不知我们在这里被困了多久,太阴山怎么样了?”
严争鸣:“天衍处弹尽粮绝,韩渊估计也是强弩之末,谁也管不了谁了,就怕斩魔阵后,天衍处没有后招。”
程潜默然,没见识过不清楚,亲眼经历一番他才明白,如果没有天衍处的叛逆暗中偷换阵法,如果不是他们恰好被卷进来,如果不是李筠手里恰好有一把真龙旗,没人能单枪匹马地破阵。
吴长天在扶摇山外设下陷阱,绝不只是为了削弱韩渊的战力,这是一个杀局。
如今斩魔阵破,恐怕天衍处再没有什么能阻挡韩渊的脚步,他会直入太行山,将那一干自不量力妄图阻挡他道路的修士全都屠戮殆尽,继而北上京师,报他和天衍处、和凡人朝廷之间的仇——
“天衍处死有余辜。”严争鸣说道,“那个什么京城里坐龙椅的——我也绝对不相信他是个凡人,他每天自称万岁,能容忍自己几十年就须发斑白地老死荣华,看着手下区区一个天衍处源远流长么?不可能的。”
程潜:“修士不过问俗事,基本是约定俗成的,凡尘琐事容易分心,如果不是资质顶尖,必定妨碍修行,他怎么能即当皇帝又想长生不老?”
“皇家有的是钱,有的是渠道,功法与丹药想要多少要多少,炼不成拿药灌,”严争鸣说道,“再说你没听出吴长天那个意思么?天衍处在朝廷中肯定受制于什么人,他们这些感觉自己无比正义、视人命为草芥的假清高,怎会受制于凡人?反正这些人是爱死不死,与咱们也没什么妨碍,可是韩渊这一路率群魔北上,杀孽必然深重,到时候我们是杀他还是不杀?”
就在这时,严争鸣脚步一顿,他顺着一个方向望去,只见那里似乎传来了一阵微微的光。
引路的白羽毛径直循着那光芒而入,顺着光源方向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视线豁然开朗。
只见一道石阶跃然眼前。
石阶或依山、或依楼,层叠而上。可这里的石阶却什么都没有,一层一层凭空罗着,通天似的,一眼望不到头。
程潜忽然觉得体内真元好像被某种不明的力量压制住了,他一时间真真正正地变成了凡人,站在石阶下,好似虫蚁一般渺如无物。
程潜:“这是……”
严争鸣皱了皱眉,道:“好像是不悔台。”
不悔台高十万八千阶,此间所有飞天遁地者皆如凡人,必由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程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仰断脖子,普通人单是仰望便已经心生畏惧,遑论亲自上去。
严争鸣试探着上了一步台阶,还没站稳,迎面一阵罡风便掀了过来,他反应过来自己护体真元已经不在的时候,那阵风已经逼至眼前,严争鸣连忙后撤一步,从石阶上翻了下来,饶是他动作敏捷,依然被刮坏了一条袖子。
童如究竟是怎么上去的!
两人心下都是骇然,严争鸣心道:“我原以为师祖是一般的想不开,没料到他这么想不开!”
程潜却想起他不多的几次与北冥君的接触,那时候他还小,也看不出北冥君如何厉害,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和师祖之间天堑一样的鸿沟。
他正入神,严争鸣忽然在他耳边拍了一下,程潜激灵了一下清醒过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严争鸣说道,“他从三生秘境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走火入魔了,疯子与常人不同,他走的路你走不了,不一定是因为他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