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朱添漫,跪得十分大方,几乎要扑到佳期裙底下去。佳期默默向后退了一步,朱紫庾也跪了下去,小声说:“臣女失仪,请太后责罚……”
裴琅今天护驾有功,偏偏还是在最紧要的关头姗姗来迟,就在刺客劈进太后马车的前一刻,他纵马跃出重围,一箭将刺客射了个对穿,弄得满地是血,那功劳便看起来格外声势浩大,是以他刚被拍了近半个时辰的马屁,心下大概十分受用,把马鞭丢给外头的宫人,自己优哉游哉进了屋。
一屋子人都瞪着这天降神兵的年轻王爷,他仿佛没看见似的,自在圈椅上翘起长腿,舒舒服服地一窝,接了热茶,一口气灌了半盏,呵出一口热气,方才开了口:“本王听闻,朱小姐方才一时情急,泼了太后娘娘一身茶水?”
他说着说着,终于拨冗抬头一看,见佳期身上的衣裳湿哒哒的,外头不伦不类地裹着两件大氅,果然像个落汤鸡,竟噗嗤一笑。他这笑一发不可拾,在众人的目光里足足笑了小半晌,等他笑完了,才继续说道:“太后娘娘身娇肉贵,不知道烫着没有。若是没烫着,便罚朱将军两三个月的俸了事得了;若是烫着了,我看朱将军这一个脑袋也不够砍,只好本王亲自求个恩典,罪可及九族,不可及朱小姐罢了。”
朱紫庾低着头,耳朵通红,肩膀薄薄的,十分惹人爱怜。
裴琅把话说到这份上,佳期就算是真烫着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确实没烫着,只是被裴琅那张气死人的嘴气得半死,但在场面上,她也只得把客套话说了好几圈。
佳期现在虽然仍是硬着头皮说这些套话,但场面上已经很过得去了,没多久就说得朱添漫老泪纵横,朱紫庾也十分受用,殿中人都点头看着佳期,脸上写着“太后深明大义”。只有裴琅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闷笑,最后叫青瞬:“得了,服侍你们娘娘换衣裳,穿的这是什么,扬我丐帮国威么?大冬天的,一身是水,国威不要也罢。”
方才裴昭把自己的大氅也给佳期披上了,还顺手打了个结,青瞬解了半天,发现小皇帝约莫有些手笨,在佳期后颈上打的乃是个死结。她闷头解了半天,仍未解开,裴琅不耐烦道:“剪子呢?拿剪子来。”
朱紫庾起身看了一眼,一眼看出这是皇帝的东西,不好随意动剪刀,却没说什么,只给宫人使了个眼色,叫那小宫女别听裴琅的。佳期也纳闷了,回手去摸了摸那个结,裴琅已摸出匕首,起身走过来,“鬼地方,连剪子都找不着。挑了得了,别动。”
他的手真的覆在了她后背上,带着热烫的温度。佳期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朱紫庾,朱紫庾也盯着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