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胭点头。
陶乐叹口气,“你都知道了?”
陆胭点头。
陶乐脸皱了皱,有些头大,“他,是···”
“我知道,是上次那个叔叔。”
陶乐有些无措,她抽出烟想点起来,想一想,还是放下。
“怨不怨我?”
“不怨,妈,你早就应该找了,不应该等到现在的。”
你都42了,半生都蹉跎了。
她惨淡一笑,“能遇到我早就找了。”
两母女都一样。
“那个叔叔,是怎样的?他对你好吗?”
提到他,陶乐脸色温柔下来,“嗯,挺好的,对我挺好。”
“其实,我本来想早些告诉你,可你在忙比赛,妈妈怕你分心。”
原来是这样啊。
“他是做什么的?”
陶乐想到他,微微一笑,“汽修厂的老板,帮我修过一次车。”
陆胭想到那支口红,一个想法闪过,缓缓开口,“妈,是你找的他?”
陶乐看她一眼,用手轻轻戳她脑袋,陆胭笑着抱住她的手。
“那就是了。”
陶乐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轻声说:“胭胭,我辞职了。”
难怪妈妈最近没怎么去上班。
“怎么这么突然呢?”
“这个职位虽然来钱快,但做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还要嫁人呢,怎么能让别人看扁?”
“我还早着呢。”
“没事,你妈我也赚够了,我打算和别人开个纤体中心,不用老是倒班。”
果然有了爱就不一样了,陆胭抱紧她,“妈,你辛苦了,我来养你好不好?”
“还早着呢,好好读书。”
陆胭问她,“你会和那个叔叔结婚吗?”
陶乐低头想了想,“不知道,处处吧。”
陆胭听见这句话,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了,陶乐这么慎重的人,承认就是长远的事。
陶乐叹气,“你知道你当初追着长庚那小子时,我是多么害怕,你那个横冲直撞不要命的模样真像我当年。”
不过幸好,都遇到好人了。
“妈妈,长庚不是那样的人。”
陆胭想起暑假那次她和谢道年的谈话,浅浅笑了,“是的,你的眼光很好,运气也很好。”
“妈妈,那个叔叔几岁了?”
“魏靖涵,离过一次婚。”
他们都有孩子,魏靖涵的儿子跟了前妻,而她带着陆胭。
说到婚姻,陶乐有些失落,失落的时候又看看桌子上摆的照片,眼睛里闪过愧疚。
陆胭知道,父亲一直是妈妈心口上的伤。
情伤是钝刀子,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不断来回磨动,直到把你的血肉割地支离破碎,你捡也捡不起来,拼也拼凑不成一个完整的自己。
被伤过的人,身上是有缺口的。
陆胭笑了,“妈,你好勇敢。”
陶乐将头发往后拨去,笑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模样还是那么骄傲,那么艳丽,“当然了,我是打不倒的。”
陆胭抱住她,泣不成声。
陶乐拍着她的背,哽咽着,“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今夜,星星缀满天空,仿佛都是热泪做成的。
·······
阿宝在地上滚了一圈,肥硕的肚子又圆了一圈,时间也转了一轮。
期间,陶乐带陆胭和魏靖涵吃了好几次饭,这个叔叔不太会哄人,第一次见面就给陆胭买了一个大娃娃,陶乐没有和他说女儿是个娃娃机高手,陆胭还是大大方方下了。
一次吃饭,陆胭看见魏靖涵给陶乐挑了一碗的蟹肉,自己也没吃多少,而妈妈接过来时很自然,仿佛已经成了习惯,陶乐吃的姿态有些小女人,仿佛一下子卸掉了盔甲一样。
陆胭背过身去,装作被辣椒呛到的模样,抬起头时眼睛有些红。
喉咙火辣辣的,心也是火辣辣的。
除了开心,还有怅惘。
······
陆胭毕业了,是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她的毕业作品留校了,典礼当天,谢道年来了,捧着一大捧花,陶乐和魏靖涵也过来了。
她十个手指都破了,弄作品弄的,包着创可贴,有点难看。
她化了妆,笑起来灿如春花,穿着学士服,编了头发,清爽又致。
谢道年抱着她,每个手指都呼一遍气。
她笑了,“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谢道年仔细揉捏她的手心,“看着觉得好痛。”
陆胭看他,谢道年对上她的目光,他突然按住她的下巴来回看看,看久了,陆胭以为自己脸上有花不成?
“怎么了?”
“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
“瞎说,我还是我。”
爱人之间是有感应的,对方的丝毫改变都能察觉到。
谢道年此刻有种她长大了的感觉,无关能力,好像一下子就成熟起来了。
她朝你看过来的眼神都是坚定无比的。
陆胭还是一副疑惑的模样,谢道年搂住她的腰,“没事,你带我去看看你的作品吧。”
陆胭带着他到展览厅处,指着那一堆洛可可风的布艺系列,“我做的,做了半年。”
洛可可风是一种十分致又豪华的东西,陆胭选择这个,难度是有些大了。
不过还是做出来了。
谢道年不断揉捏她的手心,放在嘴边轻轻呵气。
几个拿着相机的女孩过来,轻轻拍拍陆胭,模样羞涩,声音也轻轻的。
学妹搓着手,“学姐,林老师叫我们来找你,她让我们和你交流一下。”
陆胭笑了,“我没那么厉害啦。”
林老师很看得起她,但她真的觉得自己没那么强,都是勤奋补出来的。
学妹哀求道,“学姐,你就和我们说说吧,我太喜欢你的作品了。”
“这样啊。”陆胭斟酌一下,“你们跟我来吧,我和你们说说。”
学妹几个很开心,脆着声说,“谢谢学姐!”
讲了一通,关于制作过程和心得都很详细,学妹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陆胭口有些干,谢道年拧了一瓶水给她。
他笑道,“还挺有模有样的。”
她嗔他一眼,“读了四年,肚子没点墨水太说不过去了。”
被人喜欢的感觉真的很好,有人肯定自己的作品,那真是一种莫大的鼓励。
陶乐走过来,“胭胭,和妈妈照张像。”
“好,就来。”
陆胭小跑上去,摆好动作,看着镜头,陆胭听到魏靖涵喊陶乐叫乐乐,她握着母亲的手,看陶乐笑得娇羞,陆胭心里开了一朵花出来。
仔细一闻,应该是七里香。
它有着陆胭最美好的回忆。
魏靖涵还对着陶乐笑,陆胭上前,问他:
“魏叔叔,我给你和妈妈拍张照片吧。”
面对陆胭,魏靖涵还是有些局促,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女孩相处。
“那麻烦小胭了。”
他站到陶乐旁边,轻轻拥住她。
陆胭按下快门,拍立得慢慢跳出一张照片。
谢道年在后面看着她,陆胭将照片交给陶乐,向他走近,亲吻他脸颊,将镜头反过来,咔嚓,一张照片就出来了。
谢道年拿手机看看脸,发现有个唇印,他轻笑,“又是一次猝不及防的偷袭。”
陆胭将照片拿给他看,上面的女孩侧脸在笑,而谢道年则是半呆愣半开心。
“能看见你这副模样也不容易啊,我要把它好好保存。”
谢道年将脸上的口红印擦掉,趁她不注意,咬她耳朵一下,陆胭捏他大腿,他灵活躲过去。
而另一边的陶乐,指着那堆作品,嘴里念念有词,魏靖涵突然抬头看陆胭一眼,对她竖起大拇指。
陆胭指了陶乐,再指他,做了个十指相扣的手势。
魏靖涵明白过来,嘴里念了句谢谢,将手放在陶乐肩上,仔细聆听她对女儿的评价。
大家都有自己做的事,陆胭站在一边,显得有些孤独。
她回头一看,谢道年正倚在门口,见她看过来,马上立直身体。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
在感情中,衣服承载了一份回忆,同时也是一个标记,一针一线都是熟悉的,当手覆在上面时,还能感受到底下的温度和震动。
就像那巷子里的七里香,夏日盛开的荷花,还有从窗户泄进来的天光。
陆胭上前抱住他,他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
此刻相拥,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