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个木桶放入井中,打破这幽深如回忆一般的井底。
时间过去不长,却觉得走了很远。
谢道年打水上来洗干净篮子里的车厘子,陆胭在一边帮他将一堆书法分类放好。
“来,吃一个。”他的手还带着微凉,将一颗车厘子塞进她嘴里。
陆胭看着手里豪放大气的字,问他,“长庚,你写字写多少年了?”
“从小就写。”
“是叔叔让你练的?”
“嗯。你呢,你从小学什么?”
“妈妈经常不在家,我自己看电脑学手工。”
谢道年给她别好头发,“那你不是很无聊?”
“不会啊,你以为那么简单吗?”
的确不简单,想做好一样东西不难,能坚持这么多年才不容易,而且她还能把它当做一项专业来对待。
谢道年笑了,咬一口车厘子,“你很厉害。”
陆胭分好书法,帮他一卷一卷捆起来,谢道年到她身后抱住她,陆胭回头看他,两人对啄一下,相视一笑。
陈露在天台拾萝卜干,往下看一眼,浅浅笑了。谢云鹏在一边抽烟,没有说话。
一只燕子飞过,速度疾如闪电。
······
陆胭回家时,路过白玫姐的洗衣店,发现外面围了一群人,突然,人群里被踢出一个人,陆胭急忙后退几步,看清飞出来的人后,翻了个白眼,到一边去了。
被打的人是朝强,此刻他正四脚朝天躺着,洗衣店里跑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浓妆艳抹,好不狼狈。
白玫姐脸颊有个巴掌印,她奋力拿着扫把往那女人丢去。
女人一骨碌消失在人群里。
朝强起身后骂咧咧,“臭婆娘,敢打老子。”
人群里走出一个高大身影,是朝强哥哥朝诚,他一把拉起朝强,“给弟妹道歉。”
朝强一直很怕自家大哥,他穿好鞋,哆嗦着,“谁让她这么凶的。”
白玫姐站在人群中怒瞪他,朝诚握着拳头,人们自觉让出一条路,朝强连滚带爬走了。
陆胭看见白玫姐没来得及抹去的泪水,她转身进洗衣店,哗啦一下关上门,人们没了热闹看,都散去了,而朝诚看着那扇门,拳头始终未张开。
陆胭站在原地,久久未说话。
这条街道,豆腐店的王阿姨有个女儿,生下来时高烧烧坏脑了,长大后喜欢拿着假话筒在店门前唱歌,陆胭好几次被她拉去当观众,王阿姨对此很不好意思。
七叔七婶还在等着儿子醒过来,白玫姐有这样的老公,甩不掉又惹一身腥。
还有许许多多,浮世百态,每个人都在生活,可生活确是那么千差万别。
陆胭回家做完饭吃,到阳台拿喷壶喷一喷多肉,阿宝在蹭身体,陆胭给它倒完猫粮,想了想,到房间拿药膏到洗衣店找白玫姐。
到了洗衣店,从后门进去,她看见白玫姐坐在凳子上,背影看起来单薄又孤寂。
陆胭敲敲门,白玫突然抖了一下,回头一看,见是她,露出笑容,“小胭,找我什么事?”
“白玫姐,我给你送药膏。”陆胭将药膏放在桌子上。
白玫拍拍她的肩膀,“谢谢你。”
灯光下的白玫有种苍白感,脸上的红痕很突兀狰狞。
陆胭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小胭,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想。”
白玫凄然一笑,“当初嫁给他时不是这样的,都是花言巧语,只怪自己识人不清。”
陆胭肯定地说,“他也有错。”她很认真地看着白玫,“他有错,错的离谱。”
为什么人都爱谴责受害人呢?
白玫笑了,“小胭,谢谢你,白玫姐会努力的,迟早和他离婚。”
陆胭忙点头。
前门突然被打开,朝诚拿着东西进来,见了陆胭,愣了一下。
陆胭对朝诚笑笑,而后起身,“白玫姐,我先走了。”
白玫起身送她,等看不见人后,她锁上门,室内恢复安静。
虫子围着灯泡在飞。
身后的男人慢慢走过来。
灯光很亮,他们的影子照在墙上,男人越靠越近,直到两具身体拥在一起。
白玫慢慢闭上眼睛。
······
今夜,月亮掩藏在云朵后,云层泛着黑蓝色,星星稀少,窗台的那盆仙客来葳蕤着身体,即将谢了。
谢道年在房间看书,3月还要参加国考,时间也不多,在此之前静下心来复习很重要。
吱呀!门开了。
影子晃动,脚步平稳。
谢云鹏背着手进来,谢道年放下书,“爸。”
谢道年点头,拿张凳子坐下,“看书呢?”
“嗯。”
“考试准备地怎样?”
“还在复习。”
这样的对话已经经历了许多年,谢云鹏从小到大,对他最多的关心就是考试,看书,教养。
谢道年从来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能买五颜六色的气球,能看许多小人书。
谢云鹏永远是板着脸检查他的作业,他小时候偶尔放肆贪玩,回来见父亲沉着脸坐在后堂,而他只能怯怯地伸出手去,被他拿衣架抽一下。
谢云鹏灭了烟,问他,“长庚,你今年23了吧?”
“嗯。”
谢道年翻着书,答得简单。
“和那丫头相处地怎样?”
“爸,她叫陆胭。”
“···我当然知道。”
谢云鹏每次提到陆胭都没有什么好语气,他知道,他不满意陆胭的性格,也不满意陆胭的家庭。
只有乖巧懂事的女孩才是最好的儿媳妇,他也一直对谢道年耳提面命。
原本谢道年以为,他以后也肯定娶这样的女孩。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谢道年合上书本,挺直腰杆,“爸,我知道你不喜欢小胭,也希望你能放下成见。”
谢云鹏嗤笑,“什么成见,当街亲吻的成见?”说完指着他,“我看你是越来越出格了。”
谢道年捏捏眉心,有些无奈,“爸,考试我会认真考,绝不出差错,但是小胭,她真的很好。”
“我不管你怎样拍拖,反正这种女孩不能娶进门,我第一个不同意。”
谢道年目光沉沉,“爸,我的婚姻,只能我做主。”
“你现在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对吗?”
“多亏你的教导。”
谢云鹏倏地站起来,胸膛像忽起忽落的海浪。
这是这么久以来儿子第一次顶撞他,“你就是这样对长辈说话的?”
谢道年看着他,目光坚定,语气很轻,“你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吗?”
谢云鹏没听清,他看他,“说什么?”
谢道年有些寡淡地笑了,“罢了,也不会听。”
谢云鹏还想说什么,陈露已经在喊他,“老谢,你去哪了?下来切山药。”
谢道年将书拾好,谢云鹏看看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出门前,和他说,“我所有店铺还是要留给你的,我也只有一个儿子,也希望你生生性性。”
门轻轻合上了,室内恢复平静。
谢道年用手敲敲额头,闭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睁开时,看到桌上那红枣钥匙扣,拿过来仔细瞧瞧,放在唇上轻轻一吻。
······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过着,谢道年在准备考试,陆胭没有打扰他,她最近也在忙学业,陶乐对于她的学习是放任的,陆胭自己管好自己就行。
一开始对于这个工艺专业,陶乐是很不赞成的,陆胭十分坚持,她也不好说什么。
最近有个工艺比赛,老师举荐她去参加,陆胭有空都在缝缝补补,针线了不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准备比赛作品,闭着眼睛都在想怎么做。
她以前太懒了,现在仿佛一下子就将落下的补回来。
舍友起床后洗漱,她们还有选修课,陆胭课程很少,她把全部力专注于比赛。
几个女孩见了都说,“小胭,你也太勤奋了,让我们这些懒虫情何以堪啊?”
“都是被逼的,我也懒。”
她这次作品是动物系列,每个都确保致,力也废不少。
“你的毕业作品方向就是布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