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
“那为什么?”
“虽然我也说不出理由,但直觉告诉我,你是错的!”
“直觉是原始人的判断准则,您虽然来自旧时代,但那毕竟不是蒙昧不开的时代,为什么还会迷信于‘直觉’这种东西。”
我把提琴紧抱在了胸口,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讨论。因为我知道,自己肯定只会被再次套入他的陷阱中。而面对他的陷阱,我自知绝无胜算。
“让全世界都听到您的演奏是有可能的。”少年话锋一转,以至于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他继续自言自语道,“再过几天的六月二十八日是‘纪念日’,用以纪念这个伟大时代的开启。”
……这么巧?
他当然不会知道,一百年前的六月二十八日,那一天……我离开了地球。
而那一天……也是小羽的生日……
“包括地球本土,以及太阳系内的各大定居点,包括小行星带中的各个星舰基地……总之是人类的活动范围以内的一切地方,都会在那一天观看元首的讲话直播。如果您在直播现场演奏的话,毫无疑问,全世界都会听到看到的。”
虽然我并没能完全理解他所传递给我的信息,也无法体会他将这些信息传递给我的意图,但不管怎么说,从他告知的信息中,我还是感受到一丝微薄的希望。
“那……有办法让我去……直播现场演奏吗?”
“如果是我来帮助您的话,自然是有办法的。”
“你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不可能。”
少年一愣,自进屋开始就满脸严肃的终于是露出了笑容,“您逻辑可真的很奇怪,我很好奇您怎么推导出的这样的结论?”
“你对我说:只有你有办法帮我去现场;而事实是:你绝不会帮我去现场。这不就等于告诉我:我不可能去吗?”
少年笑眯眯看着我,“我不明白您是怎么推导出‘我不会帮您’这个结论的,又是靠‘直觉’吗?”
“不用靠什么直觉,是最基本的逻辑:你不会帮我去做违法的事情。”
“违法的是您不是我,要被判刑的是您也不是我,为什么我不会帮您?”
“!!”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帮您,只是在告诉你‘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被毫无悬念的判处死刑’,然后由您自己来决定‘是不是要去赴死’。”
“……但是……你这难道不算是帮凶吗?”
“帮凶?”一如我所熟悉的,少年眨了眨眼睛,以此表达自己的困惑,“我们这个时代没有帮凶的说法,之前我就说过了: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只需要对自己负责。您对您的行为负责,而我不用对您的行为负责。”
虽然有点儿别扭……但这一刻,我还是第一次对这个天翻地覆的时代,产生了一线微不足道的喜爱;也对眼前这个整天朝我露出“面具笑容”的家伙,产生了一丝比微不足道还要微不足道的好感。
“不过……”
果然……我就知道他肯定会提出要求!一百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人性产生质变。
但出乎我意料的,少年并没有提出任何的额外要求,只是用一种“读说明书”一样的冷静口吻,再一次跟我强调了我这一行为的代价。
“你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只需要在十人以上的公开场合演奏乐器,就足够判二十年的刑期。您如果要在全世界面前演奏,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自杀行为’。这一点,您能接受吗?”
虽然嘴上了“死也没关系”,但实际上,我的心里依旧在迟疑着。
少年分明看出了我的心口不一,他接着道,“您的弟弟大概率应该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了,而您所想证明的东西也缺乏足够的逻辑支撑。简单来说:这一切注定只是无用功。您跨越了几个星系、离开亲人与朋友、好不容易得到的新生,将要为这无意义的事浪费掉。即便如此,你还要坚持这么做吗?”
“你觉得我该这么做吗?”我反问道。
“从逻辑推导的层面来说,当然不该。”
“是啊,这一点我也认同,但是呢……”
我注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那英气的眉宇总会让我想起小羽那孩子。
“我们那个时代的人类热衷于做‘不合逻辑’的事情!”
或许是小羽在向我传递力量,只觉得此刻的自己镇定了许多。
以一种极其平和自然的语气,我向他传达了自己最终的决定。